这这这……
这怎么好呢……
这是不让他们出门干活嘛……
嘿嘿。
“看把他们馋的。”大姑笑着,从水盆里捞出几根带顶花的小黄瓜,在案板上啪地一声,一刀拍成几段,打算做个手拍凉拌黄瓜,搭配小晴的羊肉臊子面。
“哥哥们喜欢,我就多做点,尽管吃,吃得开心就好。”冯小晴笑着,打开热水壶里存的热羊汤,沿着锅边,缓缓倒下去。
奶白色的高汤,将锅内的油脂激出刺啦的白雾,淹没裹着黄油红椒的酱色肉丁,辛辣的香气混着醇厚的羊汤,在锅中只是沉寂片刻,便冒起泡泡,缓慢翻滚。
混着汤色的食材,浓郁得宛如油画。
老二刘建军疑惑看着女主放羊汤,“小晴,放羊汤煮臊子啊?”
一般羊汤不放个温水激个汤就完事了嘛,她下羊汤去煮,他觉得有点可惜。
他做烧烤店小老板有段时间了,节省“材料”,几乎成了本能。
他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冯长缨一记不轻不重的拍打,“你当自己是店里的客人啊,还跟做生意似地算成本?你那店开得半死不活,就是你这股穷酸劲闹的。”
老二刘建军摸着后脑勺,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心疼东西嘛。”
“小晴啊,”讲完老二刘建军,冯长缨转过头看着冯小晴,“不说下边村里吧,现在我们镇上的年轻人都在削尖脑袋往外跑,你个燕京高材生怎么反倒要在这里创业?”
冯长缨不太理解她的想法,虽然当年她响应国家号召,到贺兰山地区支边,但时代不同了,一个恢复高考改开,一大票人跑回城;又一个地区经济发展落后;再一个煤炭资源见底,村里的新生代也留不住,年轻人持续往外跑,周围四个村子肉眼可见地变空。
连藏于贺兰山腹地的许多三线老工厂,在进入新时代以后,都逐渐迁移出去。
不说别的,以石炭镇为例,虽然是个镇子,实际上落后南方城镇至少一二十年的发展,冯长缨回徽州探亲,总有穿梭时空的错乱感。
年轻人都在往外跑,为什么她反倒跑回来?
小晴想创业可以,这里穷穷的,指望一家买单不现实。
不过,小姑娘至少敢想敢闯。
如此想着,冯长缨不禁看了一眼灶台旁边那三个没出息的儿子,大龄未婚没事业,穷得连老婆都找不到。
没姑娘愿意嫁到乡下穷山沟,好人家都在往外找机会。
“因为我眼光与众不同,商业嗅觉独到。”冯小晴头也不抬,开始在案板上撒面粉,准备擀面,“一窝蜂扎堆的地方,捡不到黄金。”
这话要是换个人讲,别人该笑话其自吹自擂,但从冯小晴嘴里说出来,那是相当自然,仿佛本应如此。
老二刘建军咂咂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说点什么,但小表妹气场实在强大,他无从下嘴,没见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妈,都陷入了沉思嘛。
擀面杖来回搓滚,雪白的面团在冯小晴手上旋转,飞快变成一张薄如蝉翼的大面皮。
冯小晴手上的功夫不停,嘴里也没歇着,“再说了,表姐也是燕京高材生啊,她不也在这吗?而且,她大学比我更好,那可是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
“你表姐不一样……”
冯长缨面色微暗,正要继续往下讲,西屋的门帘被“哗啦”一声掀开。
一个身形高挑、面容清冷的女孩,穿着杂牌冲锋衣、趿着熊猫毛拖鞋走了出来。
这便是冯小晴的四表姐,冯婕。
大概是随了冯长缨的姓,冯婕外型和身高也偏向冯家人,她身高与小晴相仿,170上下的个头,皮肤雪白,尽管身型匀称,但因为并不练武,她没有武人凌厉锋芒的姿态,而是沉淀出学者的孤高疏离。
她留着一头未经打理的齐肩短发,由于天然卷的关系,随意披发的时候,是放空的落拓散漫,亦是生人勿近的清冷;而当她眼神极为专注的时候,眼周会呈现一种疯狂状态的泛红烧灼感。
早春的寒气与冯婕无关,她径直搬了把椅子,坐到三兄弟隔壁,一双长腿随意伸直,就着椅背,半躺半坐地傍着土灶散出的余温,眯着眼,晒着庭院当中的冷太阳。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对着灶台方向,嗓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沙哑,问了一句,“面,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