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是那个被狼犬撕咬的少年兵匠。
李松至今记得自己亲自带人潜入敌营时,那孩子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攥着夏国军徽的模样。
当时他脱下锦袍裹住少年,却听见对方气若游丝地感谢:“殿下,您竟然亲自来救我们……”
那枚染血的军徽此刻就贴在他心口的位置,烫得发疼。
“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冷血?”李松嗓音低哑。
“难道不是?”谢晗嗤笑,“太子殿下眼里除了权柄,还容得下什么?”
窗外惊雷炸响,李松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他本可以甩出那枚带血的军徽,可以展示臂上为救矿工留下的箭伤,甚至可以告诉谢晗,那十一人是他亲自带回来的。
可最终他只是轻笑一声:“说得对。”
“难怪你会钟情方琪。”李松抬手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让他袖口遮掩的绷带若隐若现,“毕竟他那样悲天悯人……”
“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空气骤然凝固。
李松看着谢晗瞬间燃起怒火的眼眸,忽然觉得胸口那道为救矿工而受的箭伤又开始渗血。
多可笑,他明明最厌恶方琪那套伪善作派,此刻却像自虐般追问:“后悔选我了?”
“是。”
雨声渐急,李松转身时丢下最后一句:“可惜之前在西且弥,我该亲手斩下方琪的头颅。”
谢晗勃然拍案而起,却见那人已踏入雨幕。
朦胧灯影中,李松挺直的脊背像柄将折未折的剑。
错觉吧?谢晗攥紧窗棂。那个冷血无情的太子,怎会露出这般……孤绝的背影?
谢晗秘密安排孟叶护送关键证人拢青前往京城,同时部署了一项隐秘调查。
根据拢青提供的线索,他让江齐派人前往弥勒国查探商人伊利亚的底细,这个西域商人与李松的身世有着不可告人的关联。
谢晗清楚,揭开伊利亚的秘密就等于触碰到李松最危险的禁区,但他依然决定追查这条线索,即使这意味着可能直面李松的怒火。
暮色四合,驿馆外的竹林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谢晗站在窗前,手里拿着孟叶传来的密信。
“孟叶已经带着拢青回京城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谢晗背脊一僵。
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股若有若无珈兰水香,除了李松不作他想。
“孟叶办事向来稳妥。”谢晗转身,不动声色地将密信藏入袖中,“倒是殿下,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李松低笑一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愈发阴晴不定。
“礼数?”李松向前一步,谢晗立刻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气,“谢大人查孤的私事时,可曾想过礼数二字?”
谢晗面上不显,只是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下官查案,自当追查到底。若殿下觉得不妥……”
“你觉得伊利亚是什么人?”李松突然打断他,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窗外的竹影摇晃得更加剧烈,谢晗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他想起拢青提供的线索,那个弥勒国商人伊利亚,极可能是李松生母的父亲。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拢青曾含糊提到,李松可能并非真正的“李松”。
“一个商人罢了。”谢晗谨慎作答,“只是他与朱胥一案有些牵连,下官循例调查。”
李松忽然大笑,笑声里却无半点欢愉。
他猛地伸手扣住谢晗手腕,力道很大:“谢晗,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这张俊脸凑得极近,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谢晗甚至能看到他眼白上细细的血丝。
“查案而已。”谢晗忍着疼,声音还算平稳,“殿下要是想灭口,现在正是好时候。”
李松的手突然僵住了。他盯着谢晗手腕上渐渐浮现的金色纹路,那是忆魂香起效的迹象,他听云焰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