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内,医生帮他的拇指关节复位。剧痛顺着神经窜上脊背,林羽安狠狠哆嗦一下,仿佛这才回神,看向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秦禹。
他低下头,掩下了通红的眼眶,小声道:“对不起……禹哥。”
秦禹微微一愣,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道歉,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林羽安头上摸了摸:“说什么呢,你道哪门子的歉。”
“小敏姐……她怎么样了?”
“刚刚在车上就已经醒了。刚刚检查,她受伤不重,都是一些皮外伤,只是因为吸入的麻醉类气体太多,才会昏迷这么久,接下来好好休息就行。”
林羽安松一口气,小声道:“那就好。”
绑架他们的人一共有三个,根据林羽安和顾淮提供的信息,至少有一个幕后主使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
也就是说,这件事真正的凶手还没有被抓到,谁也不能放松警惕。等他们恢复,都需要接受警方的问询。
秦禹的目光始终落在林羽安脸上,可林羽安全程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察觉。
秦禹无奈地叹息一声:“手术应该还没结束,去看看吧。”
林羽安微微有些诧异,抬头看向秦禹,眼神茫然,像是没想到秦禹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去看顾淮。
秦禹别开了目光:“既然担心他,就去看看吧。”
林羽安低下头,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他应该恨顾淮的,他应该恨那个肆无忌惮伤害他的混蛋,恨那个不允许他身边出现任何朋友的疯子。
他不应该担心顾淮的安危,顾淮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
可……如果情感也能像理智一样黑白分明,那该有多好。
林羽安忘不了顾淮对他的伤害,一如他同样忘不了,在黑暗的工厂中,是这个人将他护在怀中,是这个人挡在绑匪面前,替他挨刀,让他快跑。
他忘不了顾淮浑身是血的模样,并且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样的伤,是可能要命的。
生死面前,似乎一切恩怨,都变得那么无足轻重。
于是终究,他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秦禹来到了手术室外。
走廊灯光惨白得刺眼,手术中的红色字样更是让人心都要揪起。林羽安站在转角处,突然不敢再往前迈步。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让他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他无助地守在病床前,哭了整整一天。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为母亲操持后事。
那时候的顾淮就总冷着一张脸,似乎对一切都不屑一顾,让人不敢靠近。
可也是这样的顾淮,在那一天帮林羽安处理好了所有本该他做的一切,给了他母亲一个不算隆重,但却完整的葬礼,让母亲在生命的最后,能够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年幼的林羽安不知道做这些事需要花费多少钱,顾淮也没有问他讨要。
他想过要还钱给顾淮,却被顾淮冷着脸拒绝,并表示他们以后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小小的林羽安因为这样的冷淡态度而有些失落,却同时又有几分庆幸,因为他的确没有钱。
那时的他还以为,自己或许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可靠的大哥哥,毕竟他们的世界,相差太远了。
谁料没过多久,他便被接回了林家,见到了那个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年轻男人。
林羽安开始攒钱,他不知道应该还给顾淮多少才算够数,只能把妈妈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产整合起来,在某一天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些钱站在了顾淮面前。
顾淮自然还是拒绝,没有要他的钱,谁料这一幕却被林羽安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看到了。
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弟弟,哥哥本就不满,觉得林羽安一身乡巴佬气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自然是找到点机会就要给他找茬。
他知道父亲给林羽安的零花钱并不多,于是诬陷林羽安,说那些钱都是他从家里偷的。
母亲虽然没有给林羽安提供富足的生活,却在竭力将他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人。
因此在年幼的林羽安心中,偷窃是一个太过严重的罪名,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也是对他母亲的侮辱。
于是那一天,向来怯懦胆小的林羽安,竟然和哥哥大打出手。
后来两人双双进了医院,哥哥身边保姆司机乌泱泱围了一堆人,林羽安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他们都对林羽安恶语相向,说他偷了钱还不肯承认,居然还出手伤人,要不是看在他也是林家孩子的份上,他这样的小偷就算是被人打死,也根本不会有人带他来医院。
所有人都在污蔑他,肆无忌惮地将小偷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却没有人愿意去核查,家里是不是真的丢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