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悯饱满的红唇缓缓绽开笑意,整张脸宛若毒性强烈的曼陀罗般妖冶:“果然是我儿,不用为母开口便已知为母的心意。”
霁钺垂下眼睫,掩住紫瞳中流转的鄙夷的讥讽。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微妙的心灵感应。
是她赋予了他生命,让他血脉中流淌着她的偏执,骨子里刻着她恶劣的秉性,纵使抽筋拔骨、挫骨扬灰,也无法抹除她的烙印。
难道这便是母子间的默契?不,是他单方面的足够了解翎悯骨血中的劣性与极端。
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美艳绝伦的龄山女神,就算化作枯骨都不会放过文安慈。
三十年前,她将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锁进她地宫里的金笼中,以“爱”为名,将他豢养成任其索取的禁脔。
文安慈当然会绞尽脑汁的逃跑,不过每次没跑多远便被翎悯给捉回来。
最后一次逃跑,他拖着脚镣,甚至还没跑出地宫便被翎悯给截住了。
她笑得灿烂,往日明媚热烈的红唇,此刻像一张能吃人的血盆大口,恨不得将文安慈生吃进肚里:“阿慈,你总惹我生气呢。你就非要置我于死地?”
文安慈瘫倒在地,她摁住他颤栗的双肩,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做错事了就要受惩罚,会很痛,只能委屈阿慈忍一下了。”
她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低声下气地哄他求他不要离开自己,而是拿了一把银制匕首生生剃了他的膝盖骨,让他再也没法逃。
当晚,整个地宫都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残废后的文安慈整日消极怠进,颓废枯槁,不多久就疯掉了。
美丽悲悯的翎悯神姬当然不会放任他这般悲惨的死去,于是,她使劲浑身解数的阻止文安慈自尽,日夜与他相伴,悉心照料,寸步不离。
后来,她便有了霁钺。
他的降生与存在,都只是为了困住文安慈罢了,他是他作为父亲的枷锁,可惜文安慈这个疯癫的父亲并不爱霁钺。
所以,翎悯在文安慈去世之后便抛弃了他,像丢掉一件没用的物件一样,扔掉了他……
这些是霁钺所知晓的关于生父母的一切旧事。
但他一直抱有幻想,认为母亲是有苦衷才会把他抛下,可他一直没用机会去问……他也不敢去问。
“神姬。”霁钺张了张口,他努力压制着对她的恨意,心平气和道:“父亲已经死了,他不希望再被打扰。”
“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养着他的残魂,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
翎悯自然能看出来霁钺对她的怨恨,不过她可不在意,她冲偏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儿与为母同为悲悯的善人,都舍不得心爱之人孤独无依,更舍不得让他们独自死去。”
霁钺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清隽的面颊多了几分冰雪般的惨白。
翎悯伸手抚了抚他头顶的银发,冷艳的狐狸眼中泛起对亲生骨肉的怜惜:
“为母知你恨我,世人谤我虐杀你父,可我儿当知,为母从不是狠毒之人。切莫听信谣言。”
“以后,莫要再来西海,苍王并不知晓的你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烫得他心头一颤。
霁钺头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心,即便是怜悯的爱,他也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