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不芜耐心看着蚂蚁从一个草丛走到另一个草丛,又听一阵窸窸窣窣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草丛吹开,如她所料,只看到一片砂石黑泥。
佝偻的青年原来是只蚂蚁,它行迹匆忙,是急着来抬轿。
轿子为何是空的?
芭蕉下的纸人又去了哪里呢?
丛不芜无暇细思,这片及膝的草丛,便是她要找的境眼。
她催气念咒,合上双目,再睁开眼时,不由晃了神。
馥郁白花压枝,古槐傲然挺拔,丛不芜非但没有破境,反而枉费心思,又回到了古槐旁。
但到底有些不同。
这一次,茫茫繁花下,还站着另一个人。
发间的银簪散发出微芒,丛不芜却不以为意。
他的身量太高,祈福缎带如恒河沙数,悬在二人之间,丛不芜看不到他的眼。
她的目光掠过槐花重重,落在他身后的剑袋上。
剑袋里装的不是剑,而是……画。
仅一眼,丛不芜便撇开视线,余光却拂过了他的道袍衣边。
道袍上的绣纹少说也有三重,此人乃是桓氏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好对付。
丛不芜不想平白无故被困在一方幻境里,暗暗盘算起与桓氏打斗起来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你的簪子好亮。”
骤然响起的话语声让丛不芜心里打了个突,来人已经近在眼前,她竟然一无所觉。
桓竟霜谦恭有礼,向丛不芜露出一点微微笑意。
丛不芜却笑不出来。
桓竟霜盛名在外,比她年少成名的哥哥还要出彩,在灵山时,丛不芜曾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她。
项运阖训诫小辈时,总是将桓竟霜挂在嘴边,
汴山桓氏与项运阖,交情匪浅。
桓竟霜似乎不认得丛不芜,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姑娘,你的簪子好亮。”
桓竟霜身后还有四五位桓氏子弟,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望过来,丛不芜心道“冤家路窄”,一言不发将簪子摘下藏在袖间。
她一番搜肠刮肚,想好“与胞弟走散,误入仙境”诸类措辞,只等桓竟霜问她的来路与身份。
若能安然出境,自是最好不过。
可惜天不遂人愿,桓竟霜不甚在乎丛不芜,径直走过她,对缄默良久的男子深深作揖,恭恭敬敬道:“道祖。”
愕色一闪而过,丛不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门弗隐。
三层绣纹……
她早该猜到的。
门弗隐与桓竟霜一齐现身于此,这片幻境绝对不是用来切磋的。
大事不妙。
丛不芜暗自咬牙,果然大意失荆州,她冷不丁与门弗隐打照面的时候,忘了敛去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