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嘞……”老沈吆喝着,点头哈腰地往家门方向挤,嘴角挂上点友善无害的微笑。
“年纪大就能不排队吗?”
“不要跟我们装作很熟,我们不认识你。”
“有人插队?!”
此起彼伏的蛐蛐声满眼在蛇皮状蜿蜒的队伍里,一时间几十双眼睛探照灯似的扎在老沈身上。
老沈老脸一红,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了点儿“我真不是人啊”的愧疚感。
老沈:“?”
我愧疚什么?!
清晨的雾气里,老沈长吁了一口气,后退几步,跟什么发动机启动似的跺了跺脚,发动了灵魂深处的什么。
中年男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在注意他了,单脚踏地,借墙壁一路翻上了屋檐。
一只打盹的猫被吓了一跳,吱呀呀地惨叫了一声。
院门内,沈晴野正背着手,心情颇好地踱着步子,忽然见面前的沈蓓蓓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
“怎么了?”沈晴野抬了点眼皮。
一个穿着羽绒服的仓皇身影生疏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像个被拉开线扔过来的手雷,咕咚落地。
“哦?爸。”沈晴野招了下手,懒冷的声线里浸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走墙回来的啊。”
沈孤鸿瞪着眼睛,额角的青筋直跳:“你给我留门了吗?……你特么在烧什么东西?”
厅堂中央,摆着个大号香炉,沈晴野正悠然地往里加了一铲子什么。
老沈凑近,呛了一口极其浓烈的梨花味道,有点像有人抡着雨后的梨花树把他给打了。
“沈晴野!”老沈几乎气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下,咱家怎么成这样了!”
从厅堂向外看去,原本树影婆娑,石桌对月的庭院格局给掀了个干干净净,厢房楼上挑着个巨大的酒肆幡旗,地上停着个大号马车,树下靠着柄剑,四周赖着几个半人高的酒坛子,老沈最爱的两颗发财树干上扎满了飞镖。
老沈合不上的嘴巴都要开始抖了。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更像家了吗?”沈晴野若有其事地拍了拍老沈的肩膀,“家不可貌相。”
他背于身后的手从口袋里摸索了一瞬,两张一百块钞票尖尖戳了戳旁边的沈蓓蓓。
“我也觉得这样更好。”沈蓓蓓用背课文的语气无感情地说,“来我们武馆的人更多了,在传承沈氏武学这件事上,沈晴野出太多力了。”
“哦……”老沈面上微微松动,有了要被说服的迹象,但他还是狐疑地瞄向沈晴野,“那我们大门……怎么改姓了?”
“我晚点回来再和你解释。”沈晴野扫了眼立钟上的时间,“我约个会去,蓓蓓你招待下过来参观的朋友。”
“哪个是你朋友?”
“全是。”
沈晴野捏着拉链,嗖地拉到领口,从桌上抄了只形状奇怪的帽子,往后退了几步。
“上哪儿去?”老沈好奇。
“陪我老婆去,怕他被骗。”沈晴野小腿线条绷紧踏地,沿着老沈来时的路线,斜飞上墙借力,两三步冲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老沈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感觉屋顶变成了停机坪,时不时起飞一两个人。
“小野变化真大啊。”沈孤鸿舒心又闹心地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都不近武学传承,也不爱用他那本事,现在怎么……”
“等会儿。”他后知后觉地剜了眼旁边数钱的沈蓓蓓,“他说他去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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