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凌晨两三点,林意安困倦不堪,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你不能自己去洗?”
他脸色一沉,“你家,停电,我脚伤。”
惜字如金,但林意安听懂了——她家他不熟,还没灯,最关键的是,他伤的是脚,不好走路。
“谁叫你非要死皮赖脸地跟过来。”林意安撇嘴,“还心理变。态,玩自虐。”
"行,"江柏温身残志坚,跟个没事人似的,拿上手电筒,缓慢起身,先是踏出第一步,接着踏出第二步……凌厉的下颌线在暗弱光线中紧绷,“就当我心理变。态,玩自虐。”
林意安坐在沙发上,望着他背影。
一时之间,对他忽然有一种相当强烈的、莫名的,陌生感。
很好奇在他们分开的这九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想也知道,他只会谴责她说谎,撇下他离开。
他很要强,从来都是不屑于自揭疮疤,展示给别人看的那种人。
她有人性,她善良,她心软。
她快步走上前,抓起他一条胳膊搭在她肩上,另只手去托住他劲瘦腰身,“你小心点。”
江柏温垂眼看她,她目视前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端正态度,耳垂却悄无声息地红透,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提子。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种软润口感。
“原来你也会不忍心。”他说。
林意安微愣。
又听他接着说:“九年前,我伤得那么重,你又怎能忍心抛下我,不管不顾,远走高飞。”
林意安把他一字一句都听着,无声地搀扶他走着。
第一次觉得,从客厅到洗手间的路,原来这么长。
空气潮闷,每次呼吸都难受。
她嗫嚅着唇,想辩解一两句。
可江柏温不需要了。
在她离开的那九年,在她缄默不言的这一分钟,他设想过好多种可能,在内心帮她狡辩过好多次,也哄了自己千千万万遍。
“辜负真心的人,讲大话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向前一步就是洗手间,江柏温拿下搭在她肩上的手,转身,睨着她。
“你已经接受过惩罚,我可以不去追究真相如何。”
但她该补偿他的,一定要补偿。
当初她没有履行的承诺,也一定要履行。
他对她就这么点要求。
他不在意她是否会在此刻回应她。
因为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洗手间的门关上。
林意安紧绷的神经一松,紧绷的肩背也一松,她双手抱臂,懒倦地倚靠在墙边。
与江柏温相处一晚,好似直到此刻,不用再面对他了,她才能短暂地松一口气。
环顾一圈这套房,她未设想过要招待客人,是以,整间屋就她卧室里有一张大床。
这意味着,如果她和江柏温无一人打地铺、睡沙发的话,就要躺在一张床上了。
以江柏温那太子爷脾气,他肯定是不会打地铺的,沙发对他来说又短了点。
真不该招惹这祖宗。
林意安烦躁地捋一把头发,挺起身体来,趿拉着拖鞋,就要回房间找多余的床被打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