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蛇形闪电劈裂苍穹,滂沱大雨似汪洋海水从天空倾倒而下,她出来不过几秒钟,就被斜雨打湿全身。
她猛力把推拉门关上,透过透明玻璃望出去——
雨幕和山雾交织成一片混沌的灰白,一道道水线蜿蜒,好像玻璃碎裂。
一只被碎玻璃扎到鲜血横流的手臂,从碎裂的车窗里探出,江柏温咬着后槽牙,奋力喘息着,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往外爬,白色T恤被雨水打湿,刺眼的猩红迅速扩张,流淌到杂草丛生的地面。
“林叔!”他声嘶力竭地喊他,雨大到眼睛快要睁不开,他绕到驾驶座,奋力拍击车窗,试图唤起林佳麒的意识。
可他歪着血流如涌的脑袋,合着双眼,了无生息地瘫在车里,没有丝毫反应。
方才,轿车失控冲破公路护栏,翻倒在地,车顶早已在强大冲击力下变形,车门根本打不开。
暴雨中,有汽油味隐在浓烈的土腥味中,江柏温仓促望一眼,油管破损,渗出的汽油浮在雨水面上,迅速向外扩张。
仆街!
他低骂一声,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即刻脚步踉跄地绕回后座,奋力扯下座椅头靠,砸向驾驶座的车窗。
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拨出去——
“嘟——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
打不通。
林意安心脏突突猛跳,慌乱中,居然不小心碰掉沙发上的抱枕。
“怎么阿爸跟他手机都打不通?”边嘀咕着,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抱枕。
手机进入留言状态,她留话给林佳麒:
“阿爸,我看外面下好大雨啊,你跟江柏温现在在哪?应该还没到公司吧?收到我留言,记得call回我……打电话给你们都不接,搞得我现在心里好慌啊。”
而后,又给江柏温留言:
“你今晚几时回来?下这么大雨,我好提前给你准备热水……你没吃晚饭就出去了,我阿爸买的那家的烧鹅还蛮好吃,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好可惜。
吃不上了。
“轰!——”一记爆炸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强劲的冲击波瞬间震碎滂沱雨幕,火光冲天,将价值千万的昂贵轿车撕咬变形,雨水蒸发成高温水汽,同黑烟翻涌缠绵,浓到模糊视野。
红蓝色灯光闪动,警笛长鸣。
“啪嗒!”手机跌落在地,发出声响。
林意安僵直地伫立在落地窗前,呼吸凝住了,血液被冰封,仿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瞬。
“林小姐,你还在听吗?”手机那头,警员耐心询问,再次通知,“令尊林佳麒先生,于今晚六点在马己仙峡道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严重,即便全力抢救——”
生怕再次听到那一声“节哀”,林意安捡起手机,气息不稳地回了句“我知道了”,即刻开门,俯冲下楼。
暴雨天打车不易,林意安找不到车,只得折回去找Henry,慌慌张张地抓着他手臂,问他可否帮她。
Henry待她向来亲厚,大概也是因为收到了消息,他二话不说,亲自开车载她去医院。
雨势太大,砸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模糊水雾。
经过事发地点,还能看到被交警封。锁的轿
车残骸。
林意安慌忙抹开车窗上的水雾,至今仍不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不久前,她才见她阿爸从车上下来,手中拎着她最中意食的烧鹅。
如果,那个时候,她没要那只烧鹅,而是留在车里,跟着一起走,时间错开,这起交通事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车子越开越远,那具残骸从后座车窗,转移到车后挡风玻璃,再接着消失在视野中。
林意安做一个深呼吸,狼狈地抹掉滚落脸颊的泪水,压着喉间的哽咽,问驾驶座的Henry:“江柏温怎样?”
Henry表情凝重:“肋骨骨折,肝破裂,全身多处挫伤,轻微脑震荡……手臂还有部分烧烫伤。”
话落,没再听到她声音。
Henry瞄一眼车内后视镜,林意安面无表情地坐在后排,两眼空洞,只有眼泪在源源不断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