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原本就吵吵嚷嚷的大厅终于在接连尖叫声中彻底沸腾,众人惊惧之下,都作鸟兽散。
裴世已经追着那白衣人而去,隔空放出一道金色利刃,那白衣人身形迅捷,竟堪堪躲过了这一击,只是他的帷帽却没这样的好运气,已经被劈为两半,掉落在地。帷帽之后,那人神色淡漠,眸中狠厉尚未褪尽,可再怎么看都分明是那张熟悉的寡淡面容。
阿宋。
“果真是你。”
嫌疑人几次三番落网又生生逃脱,裴世再没耐心陪他玩下去,又是一掌劈上。阿宋既没有武功又没有法力,能躲过裴世方才那一击已是极为不易,这一掌又岂能再轻易躲过?
眼看这一掌就要正中阿宋胸口,岂料似乎有个什么无形的东西替他挡了一遭,紧接着一阵疾风呼啸而过,阿宋便整个儿的不见了,而疾风只一瞬,片刻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掌又落了空,裴世沉着脸,翻出红绳,那红绳飘飘摇摇朝着阿宋消失的地方游去,游至半路,却像是被一堵墙弹了回来,蔫了一般又回到他手中。
阿宋周身并无灵力气息,究竟是他灵力高深不可测,还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正思索着,忽见四周灯影幢幢,又是一阵风起,裴世转头看去,见黑龙从天而降,而黑龙身侧的青衣男子,不是季衡又是谁?
灯影晃了几晃,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许久,裴世收了手中红绳,朝妄尘走了几步,道:“妄尘前辈可是来寻故人的?”
此时到了这一步,众人都知道凶手与妄尘脱不了干系,他这话问出来,乍一听不免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但他这句话问得很轻,不知是不是错觉,陆云笺甚至觉得他的语气当中有一丝哀意。
妄尘道:“确是来寻故人。自吾魂魄重返人间,吾便一直追随着他的气息,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气息极淡,吾不能知他下落,不想他竟行此歧路。”
季衡道:“是江年为妄尘前辈留意着他的动静,方才他为我们指了方向,我们才一路追踪至此。”
裴世道:“那妄尘前辈可能知晓,那位故人现下去了何处?”
妄尘轻轻摇头:“如从前一般,此时再感,如一粟之于沧海,不知其踪。”
季衡道:“溟海村民无辜惨死,原本应当有怨气与戾气,难免有化为厉鬼的迹象,而诸多村民无一人有此迹象,恐怕是怨气与戾气找不到去处——他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逝者亡魂难以感知到他的气息。”
陆云笺道:“妄尘前辈,可否问一句,您与那位故人,是什么交情?”
妄尘默然片刻,道:“吾随参世仙人镇压海妖后,便一直镇守在溟海。
“溟海村村民定时供奉孩童已成惯例,海妖死后,村民仍定期供奉八岁孩童,吾曾多番暗示不必如此,但村民们极为畏惧海妖,不敢违背海妖之命,吾只好趁夜间无人之时,再将孩童送回岸上。
“他是溟海村的一名孤儿,长至八岁,被村民押至海边祭祀供奉,吾照例趁夜间将他送回,他说他孤身一人、无人可靠,此后便常来溟海边。吾不知其出身与姓名,此后吾身陨,寻遍人间,亦不知其下落。”
季衡道:“前辈曾尝试寻找龙鳞的下落,然而龙鳞遍布四方,极为分散,不易追踪调查。只是近日听闻,几日后同渊阁将挂售一样宝物,我们怀疑与龙鳞有关。不过此事要等几日后再议,现下不如还是先回溟海村,此处离溟海村不远,不若御剑前往,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达。”
季衡如是说道,抬手召来一柄长剑,上头淌着碧青光华,丰沛而不炫目,强劲却不张扬。
陆云笺低头看着他手中长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笑得有些苦涩:“御剑?我不……”
季衡转头道:“陆小姐若是不介意,可与我共乘一剑,它行得还算稳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陆云笺眼睛一亮:“哎,可以吗?”一旁裴世闻言,默然收回了本想去拉陆云笺的手。
“自然可以。”季衡说着将长剑又扩大了些许,先等陆云笺在上头站稳,而后催动法诀,长剑缓缓上升,稳在了一个不那么高的高度,初时行得缓,后来便渐渐加速。
陆云笺初时还有些发晕,后来渐渐适应,只觉两旁房屋树木嗖嗖刮过,全然看不清任何景象。不过原也没什么空闲去看,迎面而来的风吹乱发丝迷人眼,再睁眼时,长剑已经放缓速度,在一处院落悠悠落了地。
……这岂止是不消一炷香?她怕不是乘了个火箭吧。
落地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晕眩,闭目缓了会儿,发现此处是一处空荡荡的院落,虽是空荡荡,但还勉强看得出些许人气,不是那种荒废已久的院子。
季衡道:“溟海村附近没有住处,村人大多已经迁出,我们便在此处院落暂时落脚。”
陆云笺把被大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拆了重绑,她不懂为什么同样是被大风迎面乱吹,裴世和季衡却还能衣冠齐楚、纹丝不乱,朝屋里张望一会儿,问:“季瑶和江年呢?”
“他们现下正在附近探听同渊阁的消息。”季衡道,“东边还有房间,你们可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