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巳算了算时辰。
他紧紧地蜷起指骨,不忍施法穿透万物,将目光锁定在刑场上的少女身上。
不看还好,只看一眼,他便乱了分寸。
不过短短时日,她已瘦如一折便断的细竹,几缕发丝黏在她消瘦的脸上,像枯死的蔓藤。
晨曦之下,她惨淡的面容褪尽所有血色,即使直面阳光,那双黯淡若荒废枯井的眸子也透不出一丝光芒。
而自缚阵法里的檀巳,如同身处在透明的琉璃柱里,他的每一存肌肤都被银针似的咒丝浅浅扎入,穿透魂魄,连眼睛也连着几缕咒丝。
丝线末端连结着柱壁,柱壁上覆满繁复的上古咒文。
这是世间最残忍的自缚阵法,要想破阵,需忍受撕碎魂魄,咒丝刺入皮肉骨骼、肌理筋脉,撕裂身子的痛楚。
若时辰未到便欲图破阵,轻则掉半身修为,重则死在阵法里。
唯有静待阵法随着时间自行消散。
少年的双眸隐现血丝。
即便她看上去这样可怜,他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反正她可以毫无痛苦的死去!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死,便死了。
他收回目光,用传送法将栀影送走。
竹桑,你活着对本座的威胁太大,你曾要我一命,如今,便只当做还我罢。
少年敛眸,神色决绝地封住五感,对竹桑行刑之事不看不闻不问。
可阖上双眼,脑海便止不住涌出她的身影。
漆黑的识海里,灯火阑珊处,站着一名笑若春风明媚的少女。
少女同他的往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她曾在醉酒之时,抹泪说喜欢他。
他们曾在无人的街角拥吻。
她曾担心他会遇到危险,在结界边缘来回踱步,眉眼担忧地等待他回来。
她曾诚心诚意地到寺庙跪拜,为他求一道平安符护身。
他虽在心中嗤笑她祈求的神明都要跪在他脚下求饶,却将平安符妥善收好。
新婚之日,他不敢弄伤她,起身要走,她却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娇羞让他躺下。
她天真以为一根红丝带便能遮住他的视线,其实她迷离的双眸,微张的红唇,羞红的神情,黏在面上的发丝,都被他尽收眼底。
为逗她开心,她跳错的舞姿,亲手绘制的祈福灯,他都深深记在心底。
那时候的她,是真真切切喜欢他吧。
她笑起来,明明比满天星辰还璀璨,如今却暗沉若夜里一汪死寂的潭。
檀巳紧紧蜷着指骨。
临刑的时辰愈来愈近。
万年来,无所畏惧的魔王,第一次如此慌乱。
人潮涌动的刑场。
行刑官一声冷峻的宣判,顿时引发人群躁动。
“时辰已到,押罪犯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