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春抓住他的胳膊,抓得紧紧的,好像不抓这么紧,陆之山就会消失,“以后纤纤还给你敷药。”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不会放弃治好陆之山的,决不会。
扑簌簌的竹叶携着天光从陆之山肩头滑下,落了满地青翠。
陆之山的脸被这厚而暖的光浸润,透出些醺意来。
他展开苏祈春的手,在她的手心端端正正地写下:“好”
苏祈春笑得热烈。
天光旋转绽放,这还是陆重第一次这么近地瞧见陆之山在苏祈春手心写字。
陆之山走后,苏祈春回到了觉明院,杨夫人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苏祈春顾不得休息,铺开针袋,为杨夫人施针,睡梦中的杨夫人出了满头的虚汗,哎哟一声又闭上了眼。
茯苓端了药进来,担心地问:“女郎,夫人的病怎么样了?这几日夫人总是不醒,还老做噩梦,看得人真难受。”
苏祈春替杨夫人盖好被子,眼角被疲倦压得深深垂下,“让娘亲好好睡一觉,药等娘亲醒了再喝。”
杨夫人这病喝药也不过是求个安慰,就好像烧香拜佛一样,人人都知道那没有用,可绝望之下,任何一点小小的希望都会被抓住。
茯苓应了一声,转身看见苏祈春纤细的身影,猛地想起来昨日陆之山罩在她眼前的黑暗身影。
那时她正在廊下熬药,滚烫的水雾顺着炉嘴冒出来,模糊她眼前视线,她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处突然冒出个清白身影,她刚要看过去,一张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她甚至还未看清来人长相,便被他带至墙后,漆黑的天幕下,她看见眼前的人脑后飞舞的白布条,听见了她最不敢相信的话语。
陆之山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带着些粗粝,他明明想压低声音却又控制不住,他问:“你家女郎去哪了?”
茯苓张着嘴,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明记得陆之山是不会说话的,他是天生的哑症,可如今跟她说话的又是谁?
“我……我……”
茯苓话不成句,陆之山握着她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大,她的手腕都要被拧断了,她惊恐得声音都在颤抖,好容易才将话说完。
但陆之山会说话这件事给她的震惊却像侵入骨缝的湿气,久久不散。她至今还记得陆之山警告她的话,他告诫她不要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苏祈春知道,可是……
她跟着苏祈春进了屋,苏祈春又拿出一本治眼的医术看起来,茯苓忍不住上前劝道:“女郎,你怎么又把这书翻出来了?难不成你还要给陆公子治病?”
苏祈春不明白茯苓怎么突然这么问,她点点头,“当然了,我可是答应山哥哥,要把他的病治好的。”
“哎呀,女郎!”茯苓索性将苏祈春手中的书夺过去,背在身后,“女郎,连施家的灵药都治不好,我看陆公子的病是没救了,女郎你还是放弃吧。”
茯苓才不想让苏祈春和陆之山有牵扯,他竟然装哑,谁知道他背后有什么阴谋?
是装哑
苏祈春拧眉,板起脸认真地看着茯苓,“茯苓,把书给我。”
茯苓不动,梗着脖子不说话。
见茯苓这样,苏祈春索性也不理她了,她深深地看了茯苓一眼,扭身从茯苓身边走过,再也不跟茯苓说一句话。
茯苓起初以为苏祈春只是一时生气,谁知到了夜晚都没理她。
苏知辛为了苏川柏两兄弟的事忙了一天,结束后,天已擦黑,他索性也不去怀仁堂了,回到觉明院吃饭。
苏祈春难得和苏知辛一起吃饭,看起来心情颇好,她咬着筷子尖,听着苏知辛说起今日老夫人对三房的处置。
“今日你也瞧见了,你苏三叔和婶娘在老夫人房前跪了一天,哭天抹泪的。”苏知辛语气中犹带些愤怒。
“不过他们做出这种事,便是跪上七天七夜也是活该。”苏知辛捏着酒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茯苓趁机上前倒酒,瞥眼偷瞄着苏祈春。
苏祈春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绕过苏知辛的话,问:“柏哥哥和谷哥哥呢?一直没瞧见他们。”
这件事说到底是苏川柏和苏川谷联合李元礼做的,苏三爷和李夫人最多也是管教不严之过,罪魁祸首是苏川柏两兄弟。
说至此,苏知辛挪了挪身子,拿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不敢看苏祈春,“你柏哥哥他还生着病……”
苏川柏还在生病,所以就不必处置他了么?连茯苓都觉得这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苏祈春脸上依旧平静,她笑着,“那谷哥哥呢?谷哥哥总没有生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