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如流水,很快便到五月初五,杨盈回京的日子。
太后銮驾从青阳关天承寺出发,绕到京城正南方的永定门,再由永定门一路向北经正阳门进皇城,三十二人抬驾的銮仪卫浩浩荡荡铺满半条街。
銮驾上,坠了几百颗珠子的九龙九凤腾云冠高高顶在头上,杨盈纹丝不动端坐其中。
二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阵仗,她作为中宫皇后被迎进皇城。
五年前,她素衣落髻乘一辆小马车去往漠风。
如今再回来,她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长街依旧,故人不再。
百姓许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挤上街围观,梨花和阿香、秋水仙也休假一日出门凑热闹。
阿香啃着苹果问:“不知道仁德太后长什么样子,跟咱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吧。”秋水仙用手绢捂嘴笑她。
梨花踮脚四处看,人潮涌动,茶肆酒铺林立,男女老少吃喝玩闹,其中不乏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她看了半天感叹一句:“到底还是皇城根儿下的人有钱,要是他们都来还春堂消费,我们岂不是赚发了?”
阿香懵懵回头看她:“现在每天赚十几两已是我不敢想的了,还能奢望更多人来?”
还春堂在城南,周围住的都是卖力气的人家,大家都混个温饱,没哪家做得了大生意,还春堂已是其中佼佼者。
梨花望着銮驾痴痴道:“酒香也怕巷子深,现在缺的是名气,要是宫中贵人也用我们的芙蓉膏就好了。”
銮驾被抬进午门,号角声响彻整个皇城,百官朝拜。
曾经站在丹陛之上睥睨整个皇城的李潇,现在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走上来,一步一步与她并肩。朱红大袖之下,一双秀拳快攥碎了,面上却要装的云淡风轻。
皇帝宁洵坐在金銮殿上,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坐在此处,摸着金漆雕龙的宝座,一股畅然从胸腔划过。小太监进来提醒吉时已到,宁洵扶一扶皇冠,深吸一口气出去。
一应仪式礼部已经安排好,祭天大典,正式朝会,百官拜谒,夜宴。
太和殿灯火熠熠,官员觥筹交错,杨盈坐在皇帝身侧有些恍惚,一会儿好像看见先帝和哥哥,一会儿又看见谢谦。
“哥哥”走上前拜见:“仁德太后千岁。”杨盈才清醒,说话的是杨贞。
杨贞奉命去青阳关处理难民的事,错过杨盈的回归仪式,方才才赶回来。
五年未见,曾经骄傲自负的侄子变得成熟稳重,经历过什么自不必说。看见杨贞,她终于笑了,走上前抚去杨贞肩上风尘,“你辛苦了,落座吧”
杨贞拱手行礼,“臣职责所在。”
他并未归席,而是直接向皇帝汇报:“辽东大旱,百姓生活难以为继,当地太守隐瞒不报,百姓被迫逃亡至京城。”
辽东太守是李潇母家人,席下百官纷纷看向杨贞,心道他为姑母出气,一来便将矛头对准李潇。
李潇压住心中怒火问道:“怎的这么巧,这些难民就被仁德太后救了?”
杨盈被歹人袭击的事人尽皆知,但如何逃脱并不清楚,只听说是被礼部侍郎蔡嘉铭和宣威将军赵世成寻到,后又在天承寺救济难民。
真相被蔡嘉铭捂死,只有李潇和皇帝知晓杨盈与难民共处一室之事,问这话就在警告杨贞,让她不痛快,他的姑母的丑闻也别想藏住。
杨贞看杨盈一眼正要说话,殿外传来小太监急切的喊叫声。
“您不能带这个进去……”
众人向外看,门口谢舟带着个箱子要进殿,小太监不敢拉扯谢舟,侧身挡在他身前又挡不住,急得头顶冒烟。
皇帝摆摆手,小太监退下,皇帝笑问:“你怎么才来?”刚才的气氛不好收场,他正愁怎么办,谢舟这个救星适时而来。
谢舟道:“是臣办事不力才让仁德太后遇险,臣将功赎罪去了。”
他将箱子往地上一抛,里面赫然露出赵世成的人头,席间一片尖叫哗然。
皇帝大怒:“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