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二娘应该事先交代过,小丫鬟说完他们可以自便之后就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了一家人。
江濯灵带着家人参观书肆,一进门就是伫立在正中的石壁,上面已经刻上了她要求的那首诗。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奈若公何。”
她从石壁开始讲起,带着他们走过了尚且空着的书架,已经摆放好绿植的读书区,用隔断隔开的饮茶区。赵继业和江明月全程未发一言,江濯意被这种凝重的氛围所影响,吓得脸色发白。
最后是白二娘为她所留的房间。
甫一进去,江明月便淡淡道:“跪下。”
江濯灵利落地跪下,江濯意也跟着跪下,紧紧地贴着她。
江濯意的身体热腾腾的,她不禁向江濯意更靠近一点,想要从他的身上汲取更多的温度。
赵继业叹气,随江明月一起坐在软榻上。
“江濯灵,我再问你一遍你没有受了谁的蛊惑,也不是一时冲动对吗?”
“是。”
“你知道皇后推崇郭大家,京中许多人家已经不教女儿读书了对吗?”
“是。”
“你知道子初堂陆陆续续关闭,不仅仅是皇后娘娘一人的意思对吗?”
江明月闭眼,深吸一口气,复睁开眼:“花了多少银两。”
“一万三千两白银。”
“嘶~”赵继业倒吸一口凉气。
江明月怒急反笑:“你既然都考虑好了,还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让我见证一下你的伟业,还是想让我日日为你担惊受怕。”
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你想做就做了,何时问过我们的意见。”
江濯灵面容平静:“女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真有一日,京中再也容不下一间只为女子而开的书肆,所有的一切都会止于女儿这里。”
“你怎么不一起把我带走!”江明月眼眼泪水,声音凄厉:“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十六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着你,想着你是否开心,想着你是否平安。
“”可是你呢?你不愿意联姻,私自和明清一出逃,闯下大祸,我当时一言未发,是,你要自由,你不想牺牲,你有气节,我不能怨你,但你看看你得到了什么!”
“侧妃!我甚至不能多给你准备嫁妆,就连你日后有了孩子,甚至都不能叫我一声外祖母,叫你阿爹一声外祖父。我可曾有说过你一句。”
“这次呢,你把你的命都要搭上,江濯灵,你什么时候做事的时候能考虑一下我,你干脆把我杀了,免得我日日为你肝肠寸断!”
江明月说着说着便又呕又咳,短短的几句话,面色便变得灰败,倚在赵继业的怀中,无声地淌泪。
赵继业心疼的为她拭去泪水语气沉重:“江江,你这次所行之事,实在是出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叫我们如何是好。”
江濯灵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和神色沉痛的父亲,仿佛有一道纱帘把他们和她阻隔起来,他们在那头,她在这头。
她以为她会害怕,会放弃,会伤心,可当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她竟然只剩下平静。
“阿爹,”她的语气平淡:“若我今日是男儿身,为劝谏君王撞死在朝上,你会觉得我出格吗?”
“若我是个将军,敌军攻城,我宁死不屈,殉城而亡,你会觉得我出格吗?”
“若我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你会觉得我出格吗?”
“因为我是个女子,所以我便不能有气节,不能有理想,不能有死志,因为我是个女子,所以便要事事周全,命运叫我做什么,我便要全然接受。”
“是的,或许这样活着很安全,我可以一生平淡到老。”
“但我不愿意,我既然读了书,知道有些人可以为其志而死,我便不能囿于平淡而终。”
“这京城让我窒息,郭大家让我憎恨,夏婉淑让我如鲠在喉,我不接受,我不喜欢,我要做我能做的事。”
“虽百死其尤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