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家和伤疤的裂隙里停辔立马。
萧恒道:“这就是……”
“是金河。”秦灼说,“南秦的母亲河。”
河水宽阔,从云中直直劈下,宛如阳光成冰,冰剑出鞘。出山时咆哮怒吼,打碎天地一切枷锁,于是有了雷鸣崖、有了试刀口。但出山之后,儿女站在肩头仰望它,它也就止息怒火,甘心重新受缚,于是有了白云窖、有了金河平野,也有了大明泽。
秦灼临河跳下马背。
萧恒看着秦灼沿岸跪倒。
他双手合十,抬臂高举过头顶,阳光扣入扳指,引成一根金弦。紧接着他十指交握,掌心向下地叩下来。
这是萧恒所见过秦灼最具神性的瞬间。
他在跪地的一瞬从君王变成臣子,但又是新的君王;他从叩首的一瞬从父亲变成儿子,但又是新的父亲。除秦山秦水外他一无臣服,除秦人秦神外他一无父母。
五万里秦川尽在肩上。
等秦灼站起时萧恒走上来和他并肩。秦灼一身大红白虎,望着山水对他说:“温吉要和子元正式过聘了。”
萧恒点头,“终成眷属。”
秦灼道:“他们得在这边求婚、结婚、举办仪式,以后,我也要在这里。”
萧恒没出声,只一瞬不瞬地凝视他。
秦灼仿若未觉,继续道:“金河是父母的祝福,沿河不分男女老少、飞禽走兽,万物平等。每一对新婚夫妇都要在这里上告父母,孩子在这里受洗,老人在这里归葬。这是我的墓地,也是我的襁褓和婚床。”
“我们是光明和长夜的子女。上游是父亲,下游是母亲。父母手挽着手,一起捧着我们诞生。”
他执起萧恒的手,眼神坚定地回望。
“母亲的乳汁,就是父亲对外的刀锋。”
***
萧恒第一次入王城,但秦灼似乎并没有以贵宾之礼相待的打算。没有仪仗,没有锣鼓,两个人只是静静回城,也没有急着入宫。
秦灼先带他回了军营。
营中篝火已燃,虎贲军团团围坐。陈子元一抬头,当即跳起来招手,“大王,这边儿!”
众人抬头,俱是故旧面孔。秦灼不叫他们拘礼,大夥便笑呵呵抱了抱拳,给他俩让出位置,“萧将军也来了。”
秦灼坐下,“带他来蹭顿饭,有酒吗?”
陈子元笑道:“哪能没有?既然到咱们这边,就得讲一个入乡随俗。弟兄们,把咱最烈的酒抬上来,好好陪萧将军吃一晚!”
秦灼也不拦,道:“把桐花酒拿来。”
陈子元一愣,四下起哄声便响起,鼓掌喝彩,拍案振臂。秦灼坐在当中,面不改色,八风不动。
陈子元在哄闹声中喊:“你来真的?”
秦灼挥手笑道:“拿酒!”
冯正康当即得令,使人去抬酒。萧恒有些不明所以,凑过头去问:“吃这酒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