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参将漆盘奉到头顶,恭敬道:“贺郎命膳房新制的梨膏李膏,有润肺清火之用。”
孟蘅接过漆盘,问:“陛下能用李子么?”
黄参道:“应当无碍。”
孟蘅便将盅子递去,突然道:“这几日不见范将军。”
黄参道:“将军忙于清剿故燕逆党,不得闲呢。”
孟蘅看向他,语气平淡,却如藏弦外,“前几日见范将军去大监屋子,说是大监风湿犯了,如今怎么样?”
黄参一瞬间冷汗湿衣,强撑着笑道:“多谢沧州下问,老毛病,还好。”
孟蘅点点头,“只是陛下即日启程,大监不若在宫中养病。”
黄参躬身道:“沧州折煞奴婢,奴婢草芥之身,哪里有什么病痛?陛下万千之躯,才不能闪失分毫。再说,小殿下降世,社稷有后,此乃天下福泽,奴婢腆着老脸,还想去沾一沾这福气。万请陛下允准。”
孟蘅默然不语。
萧伯如笑道:“黄翁同去吧,这几日你替朕掌着行宫钥匙,朕也能放心。”
黄参叩首,起身时听见萧伯如问:“姐姐,你真不陪我去?”
孟蘅道:“臣还要料理政事。臣是官吏,从没有百官留宿行宫的规矩。”
萧伯如道:“我不叫姐姐作难,只是太子落地,到时候还请姐姐取个学名。总不能依我拿小名叫,瞧着梨花叫他梨子。”
孟蘅静静应道:“是。”
这是黄参迈出殿门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淡淡地,泯灭在门扇关闭的余韵里。
他已经远离甘露殿,孟蘅的劝阻和问询却犹在耳边。黄参发现,她已经从满楼风声中预判了欲来的山雨。那堆满雷霆的雨云如同梨树花叶,积满行宫之顶。
但她只是劝阻,没有制止。
她正目送萧伯如走向那风雨中去。
一三五宫变
贺蓬莱在一个春意熏人的午后随驾前往劝春行宫。
临行清晨,他抱好萧伯如的琵琶,提前出门验看车马。刚打起锦帘,便听见啊呀一声。
贺蓬莱上前问:“什么事?”
秋童忙道:“是灯笼,陛下为孟沧州悬挂的灯笼掉了。”
这是整座大梁宫人尽皆知的轶事。孟蘅凤凰台醉酒后,当夜入宫所提的灯笼也不翼而飞。第二日长乐返回公主府,对镜重新梳妆时,贺蓬莱发现绫罗之上,多了一盏灰暗灯笼。
萧伯如在镜中看到贺蓬莱的踌躇之色,笑道,三郎,你瞧,这是什么?
是灯笼。
不,这是钓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