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骤然掀帐声打断。郦丛芳都来不及带障面,自外匆匆赶来,对他双手一拱,“萧将军,朝廷派来了赈济钦差。”
李寒问:“多少人?”
“不多,不过十数人。”
“持节?”
郦丛芳脸色灰白,“持节钺。”
那就是手握专杀之权。
李寒笑道:“有道兔死狗烹,这瘟疫之兔尚傍地而走,圣天子就急着要将军下锅做羹了。哎,郦长史,这不是正合阁下之意,何必如此愁眉苦脸?”
郦丛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垂首道:“李郎羞煞我也!萧将军……无论如何都是松山的恩人,我已背信弃义过一次,安能再度恩将仇报?”
萧恒从床上坐起来,“不谈这些虚的了。请问长史,天使何人?”
“说是将军故人,也是李郎故人。”郦丛芳道,“是范汝晖大将军举荐,麾下金吾卫中郎将杜宇将军。”
杜宇曾经投身岐王麾下,而萧伯如登基后却没有清算他,想必是他的上峰范汝晖一力保全之故。这么看来,范汝晖的确颇得圣意。
“是要去见。”萧恒见郦丛芳面色不佳,问:“还有别的问题?”
郦丛芳苦笑道:“回禀将军,天使一来,咱们回乡丁忧的使君也马不停蹄回来了。”
倪端辅也到了。
萧恒和李寒对视一眼,“正好,我也有事请教。”
郦丛芳再举袖一揖,便要转身退下,李寒忽叫一声:“长史。”
他只说一句:“从青羊坝决堤到天使前来,不过短短半月。”
郦丛芳背影一僵,佝身走出帐外。
梅道然扶萧恒靠在行军榻上,“军师,你的意思是,有人给朝廷通风报信?”
“救灾之事,当然要向上呈奏,这是情理之中。”李寒叹口气,“皇帝提防萧将军,可以半月派来一位手持生杀之权的特使。而松山累月求粮,朝廷却没有回覆一次。”
梅道然想不通,“但松山粮荒时咱们还没有进军,皇帝没理由饿死一地百姓啊?”
“不是皇帝,是蠹虫。”李寒望向帐外,“皇帝就算拨款拨粮,朝野官僚层层盘剥,落到百姓手中一粒米也不剩。皇帝是个有志向有手腕的女人,或许也有澄清吏治的抱负,但至少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清理这些尸位素餐者的能力。她很会制衡,但民生之事不能通过制衡解决。”
“先不讲这些。”梅道然急道,“他这个身体,怎么去见杜宇?朝廷但凡看出他有半点不妥,不就是授人以柄叫他们立刻动手吗?”
李寒沉吟片刻,“那就等。”
“等?”
“杜宇秉承圣命,急的是他不是我们。”李寒道,“等他先动。”
***
杜宇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入夜。
军帐中,李寒放下手中粮草明细,看向郦丛芳,“杜宇先要见我?”
郦丛芳点头,“是,杜将军已屏退众人。”
李寒道:“将军近况如何,没有泄露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