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手金蝉脱壳。
范汝晖看向李寒,脸上仍笑意淡淡,“既如此,还请李郎随我进宫走一趟。我一个粗人,只怕话也传不妥当。个中因由,还是李郎面圣奏对更好。”
萧恒若逃,李寒便是在手人质。就算他真的离京返潮,摘掉李渡白的军师脑袋也绝对不亏。
这似乎正在李寒意料之内。他振袖拱手,欠身说:“劳烦将军带路。”
起身时,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杨夫人一眼。
杨夫人送他们出府,轻轻垂首。
***
皇帝召见萧恒,特意遣来轿辇。看上去是万丈恩宠,实则是作为桎梏以免他半路脱身。如今萧恒不在,李寒很坦然地拱拱手,“臣却之不恭。”
轿子油壁,里头却是铁皮。轿帘垂落,在摇晃里隔断李寒视线,他闭目端坐,只放大了听觉:
金吾卫穿过街衢,轿外传来讨价声、叫卖声、风车转动声、小儿嬉闹声,渐渐,这些声音潮水般向后推远,李寒便听到一阵巨大的宫门开启之声,像一类野兽大开血口的声音。宫门庞然的影子淹没轿顶后,那副铁齿铜牙当即轰然合拢。
不多时,轿子落地,范汝晖说:“李郎,请吧。”
李寒打帘而出,眼前,一派巍峨的含元殿。
他正冠整裾,抬步迈上宫阶。
和他第一次站上含元殿时一样也不一样,殿中依旧百许灯火,却撤掉了雀影龙纹的纱缎。并非因为靡费,而是新君不喜欢。如今满殿高悬全新的帷幕,不一样的花色纹理,一样的一厘千金。
殿上宝座空空,只贺蓬莱立在香炉旁。
阶下对放两把椅子,一把椅中坐着一人。
李寒对那人深深一拜,又向贺蓬莱揖手,“敢问天使,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贺蓬莱不答,道:“李郎请坐。”
李寒沉默片刻,撩袍与那人对坐。
贺蓬莱道:“面前之人,你认得。”
李寒颔首,“是,青公。”
贺蓬莱笑道:“李郎有器量,对着从前的座主,连一声老师都不肯叫。”
李寒看向青不悔,“臣已自绝青门,青公与臣,分同泾渭。公之恩泽,臣不被蒙;臣之罪孽,毋扰公身。”
“好一个分同泾渭。”贺蓬莱轻轻一哂,“青公座下的好学生。”
李寒还是问:“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贺蓬莱道:“玉升二年,陛下大赦天下,恩允你赴西塞行监军之职。如今齐军败退,却不见你回京述职,反而追随萧镇西据兵在外,形同谋逆,这是无君;青公与你授业有恩,元和十六年你却当廷弹劾,立青公于危地,这是无师;君父师父俱为尔父,你眼中是否有父也无需再论。都说百善孝为先,又言臣以君为纲,你君父背离,又安得立于天地?李郎,陛下想问问你,天地君亲师你一概抛舍脑后,是否还敢妄称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