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墙那一边谈诗论对的声音,早随着周景同突如其来的呼喊而停住,程月圆的声音便分外清晰。
今日的寿星公薛修谨一愣,神情古怪地看对面。
他性子懒散,生辰宴办得随意,宾客有人在吟诗作对,有人在园子四处闲逛,他都没管,只与闻时鸣躲在角落雅座喝茶。
薛修谨似笑非笑,眼前檀色锦袍的青年面不改色,还在用石碾,慢慢将小凤团的茶叶碾成茶粉。
“时鸣,嫂夫人喊你呢,不应?”
“你替我应。”
“?”
“我气虚,喊不来那么大声。”
闻时鸣将茶粉一点点用刷子,扫入陶碗。
薛修谨正想说,上次周景同闹市惊马的人情,他还未还呢。马车里可不是他祖父薛相公,就是他坐在里头装腔作势给闻时鸣扯大旗。
可架不住他实在好奇,清了清嗓子扬声回应——“闻少夫人有何事?时鸣就在我身旁听着。”
程月圆答得很快:
“有个登徒子偷小娘子的绣帕!还当众宣扬出来,快帮忙把他逮住,别让他跑啦!”
“登徒子就在阁楼上,你叫他下楼来论是非。”
薛修谨的笑意一收,朝小阁楼看去。
他还当是时鸣夫人性子活泼喊着玩闹,“闻少夫人,事情未明,周公子是我的来客,我可将他邀下楼来,不知是哪位女郎要与他论是非?”
程月圆那边静了一静,似乎在征求同意,“是刑部尚书家的三娘子,那你快快将他邀下楼。”
她话落,薛修谨与闻时鸣对视了一眼。
“刑书之女是殿下那位……”
“对。”
是殿下那位,心仪的太子妃人选。
此事只有少数亲近之人才知道,若传出严三娘与周景同私相授受的流言,陛下不会同意赐婚的。
闻时鸣可惜地看已冲了水的茶粉,将茶筅搁置,起身与薛修谨走出去,讶然抬眸。
周景同正抱头逃窜,自己噔噔噔跑下小阁楼。
二指粗的鹅卵石,从蔷薇花墙那头越过。
凭周景同如何绕梯而走,始终精准无误砸中他,直到他走出阁楼,身影完全隐在墙下。他满头是包,指颤巍巍地指着花墙一侧,对闻时鸣怒目而视。
“闻三郎,管管你夫人!凶悍如此像什么样子。”
闻时鸣还未答,听得一阵环佩叮咚响。
“周公子要愿意早早下楼,我何须这样!”
程月圆忿忿不平,语气像点了炮仗,又硬生生地拐了个温柔小意的弯,“夫君你说,对不对呀?”
小娘子的声音很近,似乎就贴在墙的另一头。
“夫人拿什么砸的周公子?”
“这个。”
蔷薇花墙上,高高抛起了一把小弹弓,又落下,看起来有些粗糙,“硌手吗?”
“不会的,是一把老弹弓,早就磨得润润的。”
周景同怒喝:“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