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弓箭不比在小摊上玩闹用的木弓,长弓沉重而滞涩,弓弦勒得指骨发疼,姜满咬牙忍下,定了定心神。
沉肩,平腕——
一箭射出,正中那刺客的胸腔。
尸体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洛长安猛然回首。
他望见隐在山石侧的那道身影,眸光微动。
真准啊,那射来的一箭。
少女拉弓的手还带着迟疑,用力的缘故,肩膀也微微发颤,目光却清亮。
她扔下弓箭,朝他伸出手,唇瓣翕动,发出一声几近于无的唤。
“洛宁”。
冷风刮骨,洛长安却在风中捕捉到她唤出这一声名姓,他对上她耀耀如星的眸子,刀锋一转,刃端顷刻见了血。
自刺客中搏杀出一条生路,洛长安身形一晃,转朝院墙掠去。
夙仇,纷乱,既往,来日,而那个人立在那里,她朝他望来,用好似横跨了无数个前世今生的目光——她朝他伸出手,隔着千沟万壑,他的胸腔里忽而有巨浪滔天。
那一息之间,洛长安又一次问自己,他是不是,应该将一切都告诉她?
指尖一凉,姜满的手中空了又满,洛长安握住她的手,接过她递来的长剑。
剑已出鞘,淬了血,血光晃过,刀剑碰撞,剑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满的身体仍有些颤抖,递交出长剑的一瞬好似被抽了半身的气力,被他牵在掌心里的指节下意识紧了紧。
她在他的掌心里触到湿意,绵延不绝的,大概是血。
洛长安扶稳她,手臂绕过她的腰身,带着她翻下院墙。
鞋履踩在地面的时候,姜满身体的颤抖方才平缓几分。身后是紧追而来的刺客,她抬首,望向少年横剑时冷而利的双眼。
洛长安吹了声呼哨,隐在林间的马匹冲出,他托起姜满,与她一并上了马。
缰绳一抖,马匹旋即窜出。
萦绕过周身的风里掺杂了血气,姜满借着月色看清染在手中的血。
她在洛长安的怀里侧了侧身,问:“你受伤了?”
风声不休,洛长安靠她近些,声音便随着风一同掠过她的颈侧,“是你伤到了,伤口还在流血。”
他的呼吸太近,姜满的双肩有一瞬战栗,嗓音却镇定,追问道:“你别唬我,伤在哪儿?”
洛长安这才松了口:“在手臂,是小伤,不碍事。”
姜满摸到他握剑持缰的手,顺着手腕向上,按了一按。
她感到身后人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也如愿听到一声倒抽的冷气。
“缰绳。”
她说,而后从洛长安的手中接过缰绳,又道,“这里太黑,你留意周遭,为我指路。”
山间多林木,马鞍侧的小灯熄灭了,林间只余月光照明。
马匹飞奔在沉沉如墨的夜色里,行至山腰,身后没了响动。
刺客大概被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