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却道,“况且,只有他来了燕京,你妹妹才有脱身的机会。”
曲红绡不信他,反手将书信扣在案上。
她问:“若我现在悔了这桩交易,公子会让我活着走出这间茶阁么?”
洛长安面色平静:“你有选择的机会。”
曲红绡垂眼。
她坐在原处默了许久,重新拿起书信:“公子当真不是在骗我?”
洛长安道:“明正司从不行诓骗之事。”
曲红绡面露怆然,艰涩开口:“敢问公子,我死之前,还能见我妹妹一面么?”
洛长安瞥她一眼,点点头。
“好。”
曲红绡决然应道,“那红绡,便听凭公子安排。”
绮春阁的规矩仍在,曲红绡来去匆匆,没一会儿,外面重新安静下来。
姜满推开门。
茶壶中的水重新翻滚出响动,一片沸腾的白雾中,洛长安侧首看来。
他看着她,眉心微动,眸中熠熠烁烁,闪过一瞬光华。
姜满朝他走了几步:“衣裙很合身,多谢殿下。”
洛长安回过神:“你可喜欢?”
姜满朝他笑了笑:“殿下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她转身坐在案桌前,望向案前未曾用过的茶盏。
“殿下。”
姜满轻轻碰了碰那只茶盏,“未递觐见帖,未击登闻鼓,如此面圣陈情已是重罪,更何况,她所检举是朝廷命官。”
“但殿下不会让她送命的,对不对?”
“你这样说,是不愿她死?”
洛长安看着她,低声问,“小满,你与曲红绡不过一面之缘,你如今是在……怜悯她?”
姜满却摇头:“我不是在怜悯她。”
“她为家人自太康只身前来京城,浮萍之躯尚且义无反顾……殿下,我没有怜悯她的资格。”
“太康知州苛政待民,合该好生整治,但曲红绡只是无辜之人,不该因此卷入权势斗争中,也不该因此担了丧命的风险。”
她的命同样可贵,就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像阮朝,青黛,或是那个她还没能知道她的名字,却要为她抚阖双眼的侍女。
像刑牢中枉死的魂灵,像天底下千千万万手无寸铁,却被权势倾轧而过的布衣黔首。
洛长安抬起眼帘。
姜满就坐在那里,那个他每每午夜梦回,却难触碰分毫的影子就坐在那里。隔着一层水雾,她的眉眼也有些模糊,洛长安却好像能将她看得很清楚。
茶室挂了竹帘,室内有些昏暗,那些自罅隙透过的光却都落在她身上,映在她明澈的眼中。
粲粲煌煌,足以照亮一整个晦暗的长夜。
燕京城堂皇而凉薄,她却有一颗太柔软的心脏。
这样没什么不好,洛长安直到如今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