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付如鸢心头火起,却只能按捺住。“如此甚好。夜深了,我也乏了,你们自便吧。”赵承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书房里的安神香是西域贡品,付姑娘若是睡不着,让承煜给你读两段兵书解闷也好。”他被仆从扶着走了两步,又特意吩咐守在院外的护卫,“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西跨院半步。”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付如鸢气得指尖发颤,却被赵承煜死死拽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承锦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你放开我!”等人走远,付如鸢猛地甩开他的手,怒视着他,“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付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赵承煜揉了揉被她挣红的手腕,挑眉道:“知道又如何?你以为现在冲出去,能说得清?总好过被他当成细作捆起来审。我兄长最擅长用规矩杀人,你若是方才犟嘴,此刻怕是已被送去京兆尹府了。”他转身推开书房门,“进去吧,总比在院里被他的暗卫盯着强。”付如鸢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半开的房门,只觉得这定国公府处处是陷阱。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付如鸢跟进去,发现书房里燃着安神香,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倒不像他平日那般散漫的性子。赵承煜指了指内间的软榻:“你睡里间,我在外间看书,井水不犯河水。”付如鸢盯着那扇隔开内外的屏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宁可在院里站一夜。”“站一夜?”赵承煜挑眉,“明早被下人看见,怕是更说不清了。你当我兄长派的人是摆设?”他走到书架前翻了翻,抽出一卷兵书,“安心待着吧,我还没胆子对付将军的女儿动手动脚。”付如鸢咬了咬牙,知道他说得在理。赵承锦这步棋太毒,明着是“招待”,实则是将两人的名声捆在一起,无论天亮后如何解释,“定国公府二公子与付家小姐独处一夜”的话柄,怕是已经落进有心人耳中。更何况,赵承煜和玲珑郡主还有赐婚的旨意在身上。她瞪了赵承煜一眼,转身走进内间,“砰”地拉上了屏风。软榻铺着锦褥,却硌得人浑身难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得地上一片惨白,像极了赵承锦方才那双眼。外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付如鸢攥紧了腰间的鞭子,一夜无眠。……天气越发凉了,清晨推开窗,风卷着寒意刮在脸上。沈知念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张写满字的纸,给几个管事妈妈吩咐入冬前的琐事。“把廊下的竹帘换成棉帘,让厨房每日多炖些驱寒的姜汤,分送到各院。”“库房里的棉被该晒了,趁着这几日天好,让婆子们分两批打理出来;还有各处的炭盆,得提前检修一遍,免得冬日里漏烟……”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下人们都低着头认真听着,偶尔有人插问两句,她也耐心一一解答。欧阳静婉在月亮门外站了片刻,远远看着沈知念从容调度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等管事们领了差事各自散去,院子里只剩下沈知念和春喜时,她才慢悠悠走过去。“知念这阵子辛苦了,”她拉着沈知念的手,语气亲昵,“看你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这做长嫂的,也能松口气。”沈知念客气笑笑:“都是分内之事,大嫂客气了。”欧阳静婉叹了口气,像是酝酿了许久,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知念啊,有件事我琢磨了好几天,还是觉得该跟你说说。你看淮年,虚岁都三十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不全,至今没个孩子……他一个大男人,这些话总归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她顿了顿,观察着沈知念的神色,见对方没立刻发作,又继续道:“我想着,不如给淮年纳个妾?若是你觉得纳妾麻烦,先找个伶俐的通房丫鬟也行啊。总归是先有个孩子,将军府也能热闹些。”沈知念脸上八风不动,带着与方才无异的温和笑意。“你别多心,”欧阳静婉赶紧补充,语气带着几分“贴心”,“我知道你是正妻,规矩不能乱。不管是妾还是通房生了孩子,都让他们养在你膝下,对外只说是你生的嫡子嫡女,谁也挑不出错处。这样既全了你的体面,又能让淮年有后,岂不是两全其美?”她说着,伸手想去拍沈知念的手背,沈知念却恰好将一份采购分发单子递到春喜手里,自然地避开了。“大嫂,你是有人选了吗?”沈知念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欧阳静婉眼珠一转,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我有没有人选不重要,重要的是淮年喜欢,不是吗?”沈知念浅淡笑了笑,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心里却蓦地滋生出丝丝缕缕的疑惑,像蛛网般缠得人透不过气。,!她一直觉得,欧阳静婉对裴淮年是有情意的——按照府中下人传言的说法,当年两人本是有婚约的,裴淮年在北疆打仗时,对欧阳静婉百般照拂,书信从未断过,连她爱吃的城南那家铺子的芙蓉糕,都托人月月往回带。后来误传裴淮年战死,欧阳家怕女儿名声受损,才匆匆将她嫁了裴淮年的大哥。这段时日,欧阳静婉总是爱无意间提起过去的事:“那年淮年送我的那支镯子,还是他用第一笔军饷买的”“他最疼清名,抱在怀里怕摔了”……话里话外的亲昵,连看裴淮年的眼神,都藏着化不开的温柔。更何况,裴淮年当初同她提交易婚姻时,虽没明说,可沈知念隐约能感觉到,他心里藏着个人。她原以为,那人就是欧阳静婉——毕竟有过那样一段渊源,又碍于“兄嫂”的身份,只能将情愫压在心底,在她面前装得毫无波澜。甚至她还悄悄想过,等军械案了结,若是裴淮年还要回北疆驻守,她或许可以借此去找皇上,主动提出和离,成全他们。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与裴淮年本就是交易,何必占着正妻的位置,误了别人的情分?可今日欧阳静婉这番话,却让她彻底看不懂了,哪有人会把心爱之人往别人怀里推?更何况是主动提议纳妾、找通房。若是真心爱慕,别说让对方纳妾,怕是多看一眼别的女子都要动气。不过,许是欧阳静婉知道裴淮年的心思,所以才这样说。“大嫂,这件事还是请淮年自己定夺吧,毕竟,纳妾不是小事,得他自己点头才行。”沈知念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欧阳静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她昨天找裴淮年提这事时,他只淡淡回了句“进个丫鬟的小事,你跟知念说去”,可一提到纳妾,他直接冷了脸,连话都不愿多听。本想在沈知念这儿打个马虎眼,暗示是裴淮年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如此较真。“知念,这事情倒是不急,”欧阳静婉眼珠一转,换了个话头,“还有件事,我有个远房表妹来南洲城投奔我,一时没找到住处,想先到将军府做个丫鬟暂住些时日,也好有个照应。”她刻意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笃定,“这事我已经跟淮年说过了,他说一切依我。”沈知念抬眸,目光落在欧阳静婉脸上,不疾不徐地问:“大嫂的远房表妹,一应文书可否齐全?虽是暂住,毕竟是将军府,凡事还是应当按规矩来,也好让门房登记备案。”欧阳静婉身后的刘妈立刻上前一步,堆着笑回话:“有的有的,都准备齐全了!姑娘是清白身子,户籍、路引样样不缺,绝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您放心就是!”春喜蹙紧眉头:“做丫鬟而已,身子清不清白的有何要紧的?”“这……夫人问了,我就随口说了。”刘妈讪笑。“既然文书齐全,按规矩登记便是。”沈知念没再多问什么。欧阳静婉见她应得爽快,反而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却更热络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为难人。等表妹安顿下来,我再带她来给你请安。”“大嫂客气了。”沈知念微微颔首,看着欧阳静婉和刘妈转身离开,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春喜低声道:“夫人,大夫人这一早上又是唱的什么经?她那表妹,该不会就是想给将军纳的妾吧?”:()再嫁当日,小侯爷跪拦花轿哭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