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不到五日,天边落雪。
天色将暗未暗之际,长长官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绯红身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风雪太大,阿世看不清楚,但敢在如此恶劣天色着红衣奔袭的看起来是官家人,也不知是什么事,这么急……
阿世盯着那道身影看,越看越眼熟。
直到距离越来越近,他忙拍响车厢门。
赵朔玉探身出来那刻,马蹄声近。
耳边忽而传来熟悉的调戏声:“郎君长得好生漂亮,是否婚配?不知冬日能否一起共饮一杯?”
他抬头望去。
金九恰好驻足在马车旁,座下黑马甩了甩鬃毛,往前走了几步。
她笑颜灿灿,半年未见消瘦许多,却很精神,仍是那副见到漂亮郎君就会露出欣赏目光的浪荡样。
赵朔玉没有答话,就这么坐在车板上望着她。
白檀香如愁思,丝丝缕缕飘向她,缠绕她,无声无息将她拉到他的身边。
金九利落下马,将悬挂在一侧带雪的梅花枝递给他,笑意敛起了些:“我自请下放了,郎君希望去哪?我都跟着,再不分开,好不好?”
赵朔玉眼眶慢慢红透,他接过梅花枝,望着她:“好。”
已将人送回,千里迢迢护送金九的侍卫打马离去。
半路相逢的二人趁天色未黑透宿于驿站,准备明日一早再回金家。
是夜,驿站外下起大雪。
金九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赵朔玉在一起平顺度过了二十年、三十年……
雪色染白赵朔玉的墨发。
他一如当初漂亮,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帅老头。
她看他看得紧,日日做些小机关与他闹腾。
闲来无事,她带他去西冦国玩,差点被那民风彪悍的地方抢了夫郎。
金九大惊失色,赶忙把他从那大堆花蝴蝶里抢回,结果独属她的粉白芍药印上了三四个唇印。
赵朔玉惊魂未定,头回被这么对待,嘴上一个劲说成何体统,脸上早已飞红。被占便宜的模样颇委屈,还有些狼狈。
她忍不住笑,被恼羞成怒的赵朔玉狠狠拍了两下。
笑着闹着就这么在一起平安过去半辈子。
河流山川,异域路途。
她与他一起看过、走过。
再后来,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于某日寂静秋夜悄然离去。
赵朔玉抱着她,觉察到呼吸停止那刻,他睁开了眼睛,没有哭也没有闹,只用枕下红线紧紧缠绕上二人手腕后重新闭眼。
屋外庭院放着能保百年运转的计时编钟不知为何,仅过了短短四十年便戛然而止。
"嗡——"
自叶上的一滴水滴落,留在底座的两行小小的刻字上。
[此器由金匠金怀瑜制作,赠夫郎赵朔玉]
[愿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