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灯处,她融入月色中,那身红色官服镀上霜雪,似加入了青蓝色的冷红,抹去一切鲜活。如同隔了千山万里的红山,明明尽在眼前,却疏离又遥远,他无法再抵达她的身边。
金九目不斜视,和上官月衍一起,动作齐整地迈过高耸门槛。
宋十玉身上药味已经淡去许多,她经过他身边时已不像从前那样浓郁到发苦。
从眼角余光看去,他腕上似缠了一层红色带子,那是谁的?
金九克制着不去多看他,走到殿中,行礼跪下。
“臣金怀瑜,参见帝君。”
“臣上官月衍,参见帝君。”
“起来吧,不是还受伤了吗。”帝君放下她们的述职簿,横了眼那边喊叫不停的赵见知。
两侧黑甲卫立时上前,将他的嘴堵上。
“金怀瑜,谁替你写的述职簿?抄的还是上官的,怎么,实在憋不出来?不是让你多看书了吗?”她头疼地将金九折子丢过去,“语句捋通畅,交到吏部,别再给我写写画画些乱七八糟的,他们能过就行,不必再呈上来碍眼。”
被抓住的金九:“……”
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被点名的上官月衍再次瞪向金九,这人不仅越级上报,还找人代笔抄她述职簿?!
“咳……”金九心虚撇过脑袋。
她那时重伤未愈,又连日奔波累得半死,也不是故意的,身边恰好有个星阑,不用白不用……
“事情经过孤已知晓,现在,玉玺呢?赵朔玉身份你又要如何证明?”
金九被宫人搀着站起,她稳了稳心神,不去在意身后那若有似无的视线,行礼道:“臣追查至三斛城,已将金匣钥匙拿到,可百来根钥匙,需花时间验证。至于赵朔玉……”
她往后飞快看了眼,“金匣作证。臣可通过金玉鸣将赵朔玉生平复述,帝君也可根据从前记忆发问,与……宋十玉一起,验明身份。”
没有实质性证据,便只能靠金玉鸣。
他的从前对她来说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上官月衍想起那百来根钥匙,上前半步行礼:“帝君,不如让宋十玉先挑出钥匙,将玉玺从金匣内取出,也可间接证明他的身份。”
她转身,正想用让人将角落箱子打开,却听到久久不言的宋十玉发话。
“钥匙不在那。”
五个字,让去三斛城找钥匙的二人皆愣住。
他什么意思?
宋十玉抬眼,却是看向佩刀的黑甲卫:“它在我手臂近心脉处三寸,需用刀剜出。”
大殿上霎时死寂。
仅能听到烛火噼啪细响。
谁会想到把钥匙埋进身体里?!
他是不是疯了,想出这种办法?
那她们没日没夜在兴宝斋拆卸金器算什么?
金九和上官月衍没忍住,露出同样震惊的神情。
宋十玉这时才看向她们,不到最后一步,他绝不会透露半分的秘密,就藏在他的身体里,任谁也拿不走,除非他死。
金九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异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夹杂其他情绪,藤蔓般攀爬上全身。她忽然想像从前那样抱着他,闻他身上缭绕的苦药味,可时间隔得太久,她已不大敢接近宋十玉。
她心知自己对他有多无情,跳崖那刻她没有考虑过自己,更不会分神去考虑他。醒来后她又开始抉择该如何面对,他本就心思细腻敏感,自己一点点动摇皆会被他觉察。
原以为是天性如此,得知他是赵朔玉后有了解释。
谁会在家中遭逢重大变故还能笑呵呵地没心没肺活着?
然后,就是拔除缠丝蛊,自己刚得到钥匙的消息就抛下他直奔三斛城,虽其中有谋划,却怎么也改不了……
她丢下了他。
在他病重虚弱,需要人陪之时。
桩桩件件,时间拖得越久,她越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