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用食指敲了敲,皱眉问:“你说的什么?”
“什么?”上官月衍懵了,金九在跟谁说话?
“……”金九无语回头看她,“你能不能出去?我在听金玉鸣。”
上官月衍催促:“那你快些,我在门外等你。”
她紧走几步,把门带上,立在边上等消息。
窗纸映出上官月衍的背影,徘徊观望,像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野草,又像逡巡地盘的野兽,警惕盯视每寸角落。
金九抓紧时间摸索金匣接口,她发现这个匣子不单单是个匣盒,它大小与食盒差不多,约莫能层叠着装下四盘菜。从上方看,是个正方形,分了四层,每层又分成四格,每格都能从主体掰出,放置拳头大小的物件。
从外表看,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金匣,可它们相连的部分是根柱子,看似极细极薄,藏不住东西。金九用小尾指深入缝隙,发现依旧摸不着,她改动最小号的錾刻刀,轻轻往内刮动。
“呲嗡——”
刺耳编钟声在同一刻敲响,震得耳朵发疼。
宁野被这威严之声镇住,捂住耳朵后退,仍然被金玉鸣的回响弄得发晕。她晃晃脑袋,好不容易平复,就听到七嘴八舌的动静,吵得像是在热闹市集。
“哎呀,又来了个有天赋的,哟,是金家的小金匠,不是那个只会听金玉鸣的小姑娘嘞。”
“啧,这不是我主人的曾孙女嘛!长这么大咯,你小时候还抱过我嘞!”
“别吵别吵,她都听不清我们说话了,又是来问玉玺的吧,嘿嘿,这可不能说~”
“快把我复原过来,被腐液淋着我可是倒大霉了,疼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能遇到个能听到我们说话的,诶,你能听到吧?我说,快把我复原!这凸起来一块,每次拿出都要磨一下,可疼死我了。”
……
怎么会这样?!
一件金器只可能发出一种声音,这件金器为什么能同时发出这么多声?
当年祖母是拿了其余金器零件拼装的吗?
金九被吵得耳朵疼,拿了棉花堵住耳朵,依旧阻挡不住它们极其旺盛的倾诉欲传入耳中。
从她祖母年少叽叽喳喳说到她还未入宫前的事,什么大事小事都说,见她不回应更是来劲,又说起金家内部的八卦。
七大舅八大叔的闲嘴在这听了不少,包涵但不限于逛青楼、养外室、流连赌坊实则是看上了那的庄家。
金九被闹烦,说了句:“你们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不想听他们管不住下半身的事。”
“男人能说的不就这点事,这下半身占据脑子,你能指望他们弄出点什么嘛。不装聋啦?哎呀,你干什么嘛,在人家身上摸来摸去,讨厌~”
一瞬间,金九感觉自己在逛窑子。
她精准定在最下方的金盒上,拿出锉刀和小撬棍,卡着榫卯机关点将它卸下,边卸边笃定道:“你是我三舅那边的金器。”
每家摆放的金器性情并不同,主人家是什么性情,养出来的金器自然就是什么性情。或有例外,那肯定是转了许多手,金器有了自己的脾性。
金盒急道:“诶,诶,小辈不懂事,快把我安回去,有问题的又不是我。你去找你二叔那的盒,是他坏了又不是我!”
“玉玺在哪?”金九懒得跟它们掰扯,再次摸索起来,甚至尝试伸手进去触碰中间金柱,她已发现那根金柱上似是用磨镜粉和琉璃液,给人造成视觉错位,实际中心容量比她想象中要大许多。
可她手指刚伸进去不到一寸,金器便纷纷叫嚷起来:“别碰别碰!钥匙不在你怎么开嘛,到时候不小心触到机关,腐液淋你一手,这辈子就不用做金工啦!”
金九听到这,立时缩回手:"钥匙?什么钥匙?"
"赵朔玉藏起来开匣子的钥匙啊,我听说,他藏到兴宝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不能找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可聪明了~"
既然说到这,金九干脆问:"玉玺在不在匣子?"
"在呀,你不是发现我们的奥秘了。"
两尺高度,四层匣盒。利用榫卯结构穿插,可旋转可调位。表面上不过是普通但富贵的金匣,顶多有些小巧思。谁能知道它竟藏着数十年前丢失的玉玺。
金九目光从金柱顶端落在底部,如果没有猜错,玉玺就在那,可若是没有钥匙,她不好贸贸然去开。祖母虽也是自己的启蒙者,但二人做事风格不一样,便注定她们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保险起见,去找钥匙也总比冒险拆卸强。
她将匣盒装回,即使再想逃避也是不能。
金九心跳得极快,轻声问:"赵朔玉……如今还活着吗?"
发出嘈杂声音的金器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才有道陌生的老人音响起:"他不是跟你一起跳下来了吗?怎么问我们还活没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