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忙忙护住她,直到停在围墙边,宋十玉才出声:“金怀瑜,你故意的。”
声音颇有些咬牙,又不想与她过多计较。
金九趴在他胸口闷笑,手脚并用缠住他,露出张扬的笑颜:“就是故意的,谁让你莫名其妙想惹怒我,又一声不吭自己走了。现在,你要不要跟我交代下,你为什么走?”
“……”要如何交代?
他有太多的话不能说,得知她顶头上司是上官月衍后,这话更得往最深处咽,不然把她卷入其中,生死皆难预料。
金九看出他的回避,想了想,随意摘下一朵野花放在他发间,放缓了声音道:“那我不问其他,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宋十玉的名字是改过的吗?第二,你的容貌是否与从前有变?”
宋十玉抬眼望她。
天光下,身上的人投下一层阴影,周身镀上的白边像画中的留白轮廓,面容模模糊糊,隔烟笼雾。
他望着她许久,久到眼睛发酸,才看清那双澄澈的眼眸,还有她眼中映出的自己。
墨发散落,已不似从前那样端整,凌乱地扎满草叶,甚至耳边还被她别了朵随处可见的花。若在十几年前,她敢对他这么做,不仅会被他长辈身边的嬷嬷们抓起来打手板,还要被送进堂里学规矩。
万般规矩教条压下,若是她,会服从吗?
宋十玉思绪飘远,想到从前种种,却是半句话都不曾回答。
她觉察到什么不对了吗?
上官月衍与她,又掌握了多少线索?
宋十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对自己的手段有信心,只要他不说,天下谁都查不到。
除非他承认。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与她对视。
无悲无喜的目光透着淡漠,对金九来说,就是最好的回答。
“嗯,改过名,也改过容貌。”金九点头,擦干净手掌后抚过他的眉骨,“你知道吗?我们做匠人的,指腹都很灵敏,尤其是我们既做金工又做机关的。要保证每个环节都能嵌合,那就必须有这种本事,一厘一毫,哪怕是跟头发丝的差距都要摸得出来差多少……”
宋十玉没有动,任凭她触摸自己脸上每块骨头。
他静静看着她凝视自己的模样,仿佛他成了待錾刻的金器。
灼热的掌心,微凉的指尖……
温柔的抚摸,专注的目光……
他不自觉沉溺,甘愿化作她手下待制作的金玉器皿。
以他的血肉做泥,白骨做框,随意她捏成什么样子吧,匠人的手艺总归不会差。
宋十玉伸手,让她触摸自己的下颚骨,轻声说:“易骨术诀窍在这,用力些,你就可以把我面骨重塑,我怕疼,你别太用力……唔!”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金九不知道。
只知第一眼在沧衡城花街游行时便看到了他,只看到了他。
那时的他太漂亮了,漂亮得像雪山寒梅,白雪皑皑高山中开出的满树暗红,摄魂夺魄,连散发出带苦意的香气她都着了魔似的喜欢。
于是,她采下了这株寒梅,想要悉心栽种,却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她费心。只要一杯水他便能好好地活着,安安静静陪伴她身侧。
金九吻住他的唇,意识到他情动之际,忍不住问:“宋十玉,不论你身份如何。跟我走吧?”
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她都不会亏待他。
只要他答应,金九会为他安排所有事,不会让那些腌臜言论涌到他面前。也不会让他为难。
甚至,她动了与澹兮退婚的心思。
勾栏出身而已,她只要花钱自能替他安排个配得上她的身份,让族中亲戚都能闭嘴的身份。
宋十玉没有听出她话中深意,被吻得头脑沉沉,灌了浆糊般转不动。
他微微敛眸,盯着她唇角沾染上自己的水色,连日来的苦闷总算疏解许多,嗓音微哑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走了吗?”
金九低头,轻咬上他的喉结:“这次,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