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了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似乎想看看这趁乱逃跑的人,为什么去而复返,又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太子府葭莩之变(四)纵君……
闯入房内的人端着药碗,拨开不安稳的床幔,在看见他被邪毒浸染得面白失华、唇红似瘀的模样时,微微一怔,一声轻而急的“玉铮”情不自禁地跌出他口。
裴怀玉眉间一紧,心中忍不住道:既放不下他,为何又要趁乱逃走。
世间能遇到牵动自己心神之人,已是少之又少;能两情相悦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即便心意相通,也常有诸般顾虑。
但他与魏春羽,实为前世今生同一人,理当紧密相伴,理当揣着对方的秘辛把柄,互相置于对方眼下,又在相处中与回忆自处时,生出对彼此最深最重的情谊。
这样难得的缘分,从前被生死之事隔断便也罢了,如今性命无忧、生活安定,却又因有关“志向”的分歧岌岌可危。
在裴怀玉看来,这都是能克服的事,难道爱人还比不上出去晃悠重要吗?
思及此处,裴怀玉轻阖的眼皮抽颤起来。
下一刻,三根干燥的手指触上了他的额头。
向下。
划到眉间。
微微使力抚平了。
而后在山根处转了弯,并拢横过指头,覆着他竭力抑制颤动的眼睛。
随后,那如同高山上云气掠过面颊的触觉离开,裴怀玉的颈后抵上了一道力气,将他撑起灌药。
舌上喉间,尽是腥辣的药味。
裴怀玉佯作毫无知觉地吞咽,实则小心配合着他。
药碗的倾斜越来越大,直到剩下浅浅一泡棕黑在碗底。
后颈的手绷紧得微微颤抖,漏出喂药人不平静的心绪,急吸缓呼的气息抖落在他颊边嘴角。
但裴怀玉没有等到他的贴近,只有仿若顺着碗沿滴落到他脸上的药液。
如晨风惊动眠叶,那人的气音轻如窸窣——“你不要再拦我,我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我不想在宫里虚度光阴,无聊到只能整日对着镜子。”
无聊?虚度光阴?
他是说宫里古板无趣,还是说自己——说他不想一辈子对着个能把自己猜得透猜到底的人。或许他早已喜新厌旧。
“你也不要因我被指摘,好好坐稳你的位子。天下之大,并无可怕的——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听见你的事迹。。。。。。你见不到我,也不要担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总有四面八方的风来,总有一股可以被当做我。”
等那颠三倒四说了一箩筐话的人走后,裴怀玉拂了把脸,静静凝视着润湿手掌的清透水液。
“卫巫,把弓箭手撤了,放连玉成和他走。”
藩屏衣柜后闪出条细长人影,利落行礼道:“陛下,其他‘眼睛’要撤走吗?”
裴怀玉瞧着床边碗底浅浅一层暗色,道:“朝中又起了妖风,孤不得不立即回去,没法亲自看着他。要是再将他们也撤去,你要朕如何再找到他?魏春羽只是年岁小,贪玩一回便也由他去了,但若是再出一回刺客的岔子,你来赔他的命吗?”
卫巫被他锋利的眼睛逼得垂下了头,诺诺称是。
“还有仓松年那里,孤都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了,还能有会易容的奇人蠢物为他冲锋陷阵,要杀了孤和孤的人。。。。。。嗬。”未清的余毒叫他咳出口血,他用衣料随意抹了抹,糊成一片悚人的污红。
卫巫忙道:“陛下放心,属下已遵令将人处理了。”
“果然是姑息常养奸,以德常追祸啊。”裴怀玉微微歪过头,道:“可惜、真是可惜。。。。。。”
。。。。。。
自古先有混沌磅礴的大雨,落到地上才被山峦丘陵分为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