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听闻过,有人哭瞎了眼。
可……朱巧妹这样的年轻,怎么就……
姜姮用力咬住了唇,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寻不到一个头绪。
一旦朱巧妹成了盲女,就无法独子在这世间行走。
倘若让她舍弃了她,姜姮自问,如今
正当姜姮忧心着,一人无声无息地走近了。
“久久不见殿下出现,某按捺不住,只好主动来请了。”
姜姮抬眸,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朱北。”
朱北笑了笑,“呦”了一声,行着礼,“原来殿下,还记得在下吗?”
不看此情此景,不细想,只瞧这一身的风度,算是很风流倜傥的。
姜姮一只手,还是护着朱巧妹,一双眼由上至下将朱北打量,她道,“方才,在铺子里的人,是你。”
已不是问话,只是确认。
“是。”朱北拉长声音答,方才,正是他率先寻到了姜姮的踪迹,又差人快马加鞭将此消息带给了辛之聿。
“殿下信吗?其实某心中,是很不愿将殿下拱手让人的……”
朱北话还未说完,姜姮先声夺人,又冷又刺的一句话,“只你做了旁人的狗,又怎能不听话?”
朱北一愣,接着又笑,倒也不生气。
因她说的,也是实话。
在辛之聿面前,她要示弱,要小心谨慎,因为辛之聿手中的刀就算杀不了她姜姮,也能砍了她心上的几人。
而他朱北,又有什么呢?
如今二人算不得主与仆,但也远远称不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殿下是知道我的难处的。”朱北轻声细语道,“人人都轻贱我,只从前有殿下护着,北才能苟延残喘着……”
“可后来,殿下您舍弃了臣,又起了杀心……北实在怕,虽说是贱命一条,但不能不爱惜,为了活下去,总要为自己寻一条新的出路。”
他哀而不伤,怯而不卑地说着,可他口中的新出路,是背主求荣。
当日,玄裳军攻下长陵郡,只用了不到三日,这其中正是朱北的“功劳”,因此,朝代更迭,朝廷动乱,他这位“朱大人”还是旧日的风光。
寻常人尚且自顾不暇,自然来不及说三道四。
可作为被背弃的旧主,姜姮很是有理由生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朱北愿意承受姜姮的怒火。
可姜姮,不愿再搭理他。
她搀扶着朱巧妹往外头走,因为是两人的行路,步子变得很沉重,她们就不紧不慢,视若无睹地,掠过了他,已行至了朱北的身后。
“殿下还是从前模样呢。”朱北轻声感慨了一句。
他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前方的土地是凌乱的,几人的脚印叠在了一起,但朱北还是能清晰准确地找到姜姮留下的痕迹。
他想到了旧人,一位估计早已被众人遗忘,唯独他不敢忘的旧人——那位因触怒姜姮而死的,青阳县县令。
他的第一位主子。
那位老县令,虽然在政绩上,向来碌碌无为,很是平庸,但毕竟活了这许久的年纪,在识人上,很有一些能耐。
他曾看着朱北说,说他,是个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主。
也说他,是一个养不熟的狗。
朱北想,他说对了一半,只有一半。
他是巴不得这世道越乱越好,乱世出英雄,他就算做不成英雄,也想趁着乱世,混出一点不干不净的名堂。
但他,也是有几分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