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露出的半段手腕,也是肤若凝脂,好似热雾冷霜。
陈阿秀瞧了好几眼,犹犹豫豫又压低了声,问:“殿……小姐,还要在朱家继续待下去吗?我家中尚有余粮,也有余钱,是从前在宫中,几位贵人赏的……”
她是很愿意,迎姜姮入家中,再小心伺候的。
是因过往的经历,陈阿秀依旧将姜姮当做了高不可攀的长公主。
姜姮没出声,目光看向了外边,对上了刚刚出现在门口的一人。
朱巧妹,从前是一个很是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在一日经历了巨大变故后,忽地成长了。
为了家中的生计,她已接连几日出去,同一群大她七八岁的男子们,一同做着活计。
如今长安城被下令封城,除了骑马带枪的士兵,就再无百姓可进出。
可城内百姓,照样要用煤炭,要吃新鲜的菜肉,城外的百姓也缺器具,她做的,就是“取长补短”、刀尖舔血的活计。
自她归家后,陈阿秀讪讪地离开了。
朱巧妹解下了身后的包裹,先掏出几包草药,放在小锅上煎着,这是朱阿婆要用的,再是掏出藏在最深处的一个小袋子,藏在被褥底下,全是她赚来的银钱,最后来到了厨房,简单看了食材后,就点火热灶。
这些动作,都没避着姜姮。
“阿巧……”姜姮走近她。
微弱的火光混着黑色碳灰,映在朱巧妹的面庞上,照得她面容模糊不清了。
她沉声道,“我刚刚瞧了瞧,家中的粮食不算多,过两日是小年,你到时候拿着钱,再去买一些吃食吧。”
姜姮:“好。”
“过两日,我还要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给你烙一些饼吧。”
“嗯。”
姜姮的视线,平和又专注,一直望着她。
朱巧妹是能感知到的,可不知为何,她不敢抬头,与其对视,在进门时,她听到了陈阿秀说话的声音了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吗?”姜姮轻声。
朱巧妹匆匆答:“晚点吧。”
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模样,很快速地做了一盘子炒肉,又煮了粥,从前因朱阿婆常在外头奔走、做生意,没人顾着她的吃食,时日一久,她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将炒肉放到桌上,盛了两碗粥,她说:“你先吃吧。”
不等姜姮回复,她已经带着粥菜走出了这间小屋子。
一旁的屋子内,朱阿婆还昏睡着,朱巧妹放轻脚步,挨着边,坐在榻上。
捧起碗的手,布满了一层新茧,还有几道疤痕,她看着,手在抖,心也在颤。
“娘……”
“娘……”
一声又一声,
没人答。
其实,那日,朱阿婆从塌上摔下来,不单单是摔断了腿,还撞到了脑袋,直直地磕到小石子上,留下一个肿肿的大包,今日还能瞧见痕迹。
也请来赤脚大夫来瞧过,说,是将三魂七魄撞出了一魂二魄,此生再无苏醒的可能。
一开始,朱巧妹是不信的,可眼见母亲睡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也不得不信。
但让她,真的舍弃了母亲,将明明还活着,会呼吸的她,当做一个死人,葬到了外头去,她怎么舍得!
朱巧妹忍着泪,喂一勺粥,就用勺子刮走那淌在嘴角的几滴米汤。
勉强喂了一碗粥后,她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拿起帕子,为母亲擦着嘴角,又为其脱去了衣物,想帮她擦擦身子。
脖颈,胸前,腋下……
突然,她停下了手,咬着唇,不叫泪落下。
朱巧妹回到自己的房间,姜姮坐在桌前,还未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