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伙计说有人来医馆卖药的时候,纪文山其实是有些不耐烦的。
他最烦和这些乡下人打交道,没钱没见过世面又不懂医术,连鸡屎藤都能当成何首乌,就算偶尔真有什么能用的药材,那品相也是参差不齐,收回来还得自己处理一遍,麻烦的很。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懒得上山采药,宝济堂是决计不会对外收散药的。
前两天纪文山才刚打发走一个想来卖药的村民,今天又来一个,他心里自然不快。然而这回伙计却说,这次这个带来的药材看着还不错,于是,纪文山这才从后堂出了来。
没想到出来一见竟是两个年轻的小哥儿。
闻言,江云苓点了点头,将竹筐里的药材挑了一些出来给他看:“药材都在这儿,大夫你瞧瞧。”
纪文山将江云苓竹筐里的药材一一仔细查验了一遍,心里倒是有几分惊讶。
这小哥儿带来的这批药材的品相和成色确实都还不错,且这里头不止有金银花藤,板蓝根这种常见的草药,还有像柴胡,防风这种贵价一些的药材。
另外,各类草药采挖的部位也都对,没有伤了药性,甚至药材都是细心处理过的,根须没有泥团,该晒的也都晒过一遍,想来家里是有懂行的。
难得见到处理的这么好的药材,纪文山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只作出一副勉强满意的模样,挑挑拣拣了几下,道:“还行吧,成色还过得去。”
他摸了摸胡,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批药材宝济堂能收,不过这价格嘛,自然是要往下压一压的。
瞧着这两个小哥儿都年轻,这批药材应该是他们家里人采收,然后让他们来城里卖的,应该不懂行。
这样想着,纪文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开口报了个价:“我瞧你们两个小哥儿大老远的背那么一筐药材来也不容易。这样吧,金银花藤三文,桔梗和板蓝根两文,其余的,柴胡五十文,防风和黄精算你三十文,卖不卖?”
这个价钱倒让江云苓有些意外。
方才瞧着方才那伙计的态度,他还以为这批药材会被压价,然而对方报出来的数倒是比他预料之中的要高上许多,也不知是平遥这边的药材普遍比嘉陵那边的贵还是如何。
然而出于谨慎,他还是多问了一句:“这是一两的价格?”
然而那头,纪文山听到这句话以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双眼睛睁的老大,随即一拍桌子怒斥道:“一两?我说小哥儿,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我说的是一斤!一斤的价格!金银花藤三文钱一斤!一两,你这是想钱想疯了不成?”
闻言,江云苓皱了皱眉。
他家以前就是开药馆的,有时候家里药材不够时他爹也会到村里收药,所以他知道。
药材这东西与寻常买菜不一样,药铺里收药,按斤,按两,或是以整颗药材来论价的都有。通常对于比较珍稀稀少的药材会以两计价,对于比较常见的药材则是以斤论价。
金银花藤属于比较常见的草药,药铺收价大概在七到十文一斤,若是卖给草药贩子至少也能卖到五文钱一斤,但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贱价到三文钱一斤。
是以,方才那大夫报出价格的时候,江云苓下意识的以为他是按两报价的。
更别说像是柴胡,防风这类的药材只能卖个三五十文一斤。
这压价也压的太狠了。
纪文山还在一边冷嘲热讽道:“我说你这小哥儿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喊你家里人来,别在这儿胡乱喊价,真是笑死人了!你倒是出门去问问,有哪家药铺子是以两计价的,就这么筐破药材,你还当宝贝了不成!”
这人显然是见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的小哥儿,以为他们不懂药理,想把他们当冤大头宰。
江云苓抿了抿唇,不欲与他多说,伸手把方才纪文山拿出来的草药都捡回竹筐里。
他不卖了。
霍长宁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药材的事儿他是不懂的,今天也主要是陪着江云苓来,至于他自己的那筐,不过是这些天跟江云苓一块往山上跑的勤,随手挖了一些来,并没想着能挣多少钱。
方才纪文山开价的时候,霍长宁原本还觉得挺不错的,可紧接着马上就见江云苓的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