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下山剪径,他也总不如鲁智深、武松二人洒脱。
众小喽啰被这女子辱骂到脸上,登时大怒,提起刀枪指到那女子雪白脖颈上,簇拥上去道:“小娘子,你当真不怕死吗?”
那女子一口唾沫啐出来:“这世道,男人不像个男人,女人做不得女人,死便死了,有何留恋的?!”
众喽啰愈发恼羞成怒,冲上去就要撕打她。
“住手!”
杨志暴喝一声,提刀上前道:“都退下!”
二龙山三位头领中,鲁智深豪爽大气、心宽体胖,武松凛然英雄、不拘小节,两人与手下喽啰皆能打成一片,就这个将门之后的杨志沉闷无趣,与众人格格不入。
他这一声大喝,唬得众人倒退数步,让出大片空地来。
冬日阳光越过深林,冷白白地打下一缕光线,正映在那女子面上。
杨志看得分明,见她长挑身材,蜂腰削肩,鹅蛋脸,乌云般的浓密头发,鼻梁挺直,腮上微有几点雀斑。
一双灿然星眸中,满是不屈与刚烈,手执短刀,冷冷地瞪着杨志。
杨志丢下手中刀,叫小喽啰们让开一条通道,拱手道:“我们不伤老弱妇孺,你走吧!”
那女子不相信地看着他,杨志吃她看不过,微微垂下头去。
那女子和缓了神色,短刀交一手握着,仍握得死紧,背身掀开轿帘,单手从内抱出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孩儿来,小心地抱在怀中。
那婴孩儿仍睡得香甜,回到熟悉的怀抱里,无意识地咂着嘴。
女子抱着婴孩儿,向杨志点一点头,拖着刀就走。
杨志让喽啰们将财物拿上山,独个儿扛着朴刀,在山下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心下郁闷仍难以排遣。
他正欲回转山上,找鲁智深喝酒解闷,忽听远方林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杨志走进林子,见方才那女子坐在一株光秃秃的杨树下,抱着那婴儿哄唱:“大姑娘,再忍忍,等咱们找到爹爹妈妈,给你找奶奶喝啊!”
婴儿哪里忍得饿,张着小嘴咿咿呀呀只是哭。
杨志上前道:“娘子,这里人迹罕至,除二龙山外尚有其他山寨强匪出没,你抱着孩子独身在此,只怕会引来他人觊觎,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那女子听得人声,猛然回过头来。
杨志心下一颤,方才还刚烈英勇的女人,如今面颊上挂了泪珠,神色憔悴,眼眸中带了一丝无措与害怕,别有一番楚楚动人。
见是杨志,她抱着孩子站起来,提起石上短刀,擦了眼泪,不卑不亢道:“多谢你提醒,我这就走!”
孩子仍在咿咿呀呀地啼哭,女人单手抱着孩子,提刀的手腕纤细,在微微颤抖。
杨志心下一热,追上去道:“那商队的主人骑着马,想是早已跑了个没影,你孤身带着孩子,必定追赶不上。”
他向来寡言,此时却一口气道:“我们这二龙山虽是个山寨,也有女眷家属,你若信得过我,且随我到山上去,给这孩子找些东西吃,待打听到她父母去处,再做道理。”
女子回身,下死眼将杨志看了一看,又看向荒凉连绵的山野,终是点头道:“多谢这位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