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摸了摸小邓艾的脑袋,快步行入院中。
小邓艾受宠若惊,待人走远,才嘣出一句:“先,先生!”
先生已经走远了。
随后进来的赵云呼噜了一把他的头毛,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他就站在大门口不动了。
女眷生产,赵云须得避嫌,但走得远了,又怕军师需要时听不到呼唤,门口刚刚好。
英姿勃发的白衣将军,如一把利剑矗立在篱笆门外,鹰一般的眼睛扫向高树之上。
林梢的黑鸦霎时受到震慑,停止鸣叫,扑朔朔飞走了。
小邓艾微微张大嘴巴,好男儿当如是啊!
诸葛亮已至黄承彦面前,屈身跪下,紧张得语声都有些僵硬:“小婿来迟,内子,内子还好么?”
黄承彦扶住他,温声道:“恐怕还要再等,羲和当年出生时,你岳母痛了三天三夜呢!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说不准。”
他回头向儿子黄晷道:“羲和,带孔明到书房去歇息!”
黄晷从厨房里钻出来,露出一点儿勉强的笑意,又回头督促黄岩:“再多烧点儿热水,柴还够吗?不够再唤我上山去砍!”
诸葛亮止住他:“不用去书房,我就在院子里等吧!”
产房就设在爱妻的闺房,黄夫人与蒯氏均在房内,院内只有他们翁婿父子三人。
诸葛亮走至窗前,他听到了稳婆的声音,黄夫人的声音,蒯氏的声音,甚至梅鹿的声音……
他的妻,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额头抵上冰冷的窗棱,这一刻,诸葛亮仿佛回到了三岁那年。
草草搭就的简陋棚子,只有一张破木板挡着,女人混乱地进进出出,母亲撕心裂肺的痛喊一声声从木板破缝间传出来。
幼小的诸葛亮想要进去看母亲,却被一双大手拦住:“男子汉,别往这脏地方凑!”
那一夜,他有了三弟诸葛均,却没了母亲。
诸葛亮恐慌起来,她的妻,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颤着声音,大声道:“夫人,我回来了!”
房内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稳婆的一声讶异:“咦?”
良久,空气似乎已然凝固,时光仿佛流逝掉地老天荒,妻子微弱而温柔的嗓音终于响起:“说好事不过三,你怎么又半夜回来了?”
浸透了担忧的眼泪,滴落在窗台上。
诸葛亮让声音里带了点儿笑:“原应白天回来的,谁知路上走得慢了。”
“我在这儿!”他又说了句,“在这儿陪着你!”
窗内似乎传来一声痛楚的吸气,继而又是温柔的笑语:“好!”
旭日初升,依然没有消息。
梅鹿端着水盆出来,又飞快地换了热水进去。
黄晷杀了一只鸡,蒯氏抹着泪出来做饭。
稳婆追到窗口叫道:“汤熬得浓浓的,再放两根老山参,总是这样痛得晕过去可不行,得吊着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