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会源源不断地吸收外界的力量,如果她不及时炼化转为自己的灵力,很快就会被妖刀反制,说不定哪一次的战斗中又被妖刀吞噬理智,为刀所驱使。
但是她如今灵骨还太小,储存不了多少灵力,只能依靠刀中的妖力,哪日要是被人折了刀,她就等同被废了一大半。
沉云欢想想就觉得气闷,思及醒来之后没有师岚野,心中烦闷无处诉说,更为不悦,不经意间将床边的流苏扯秃了,才下床拿起挂在床头的外衣,披在身上推门出去找人。
已经是临近正午,灿阳高挂,客栈的大堂相当热闹,坐满了吃饭的人。师岚野与虞暄坐在其中一角,沉云欢才刚下楼梯就找到二人,桌前摆着热气腾腾的饭,似乎就等着沉云欢下来吃。
虞暄见了她,登时笑起来,说道:“方才师公子去后厨忙活了半天给你做了饭,端上来之后你还没下来,我本想上去喊你,但他说你用不了多久便会来,没想到还真是呢。”
沉云欢瞥见桌上的饭,是一碗饺子,当地人叫抄手,包馅的手法其实与饺子也不相同,看起来像一条条大头小鱼,笨拙可爱。沉云欢烦闷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挨着师岚野坐下来,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只闻了一下,便闻到新鲜的菌子味道,用什么馅儿包的她一下就能猜出来。
“好吃。”沉云欢笑眯眯地称赞,转头朝师岚野看,忽而发现他唇上有一个极其明显的伤口,下意识伸手过去摸了一下,满心疑惑地问:“你的嘴怎么了?”
师岚野盯着她清凌凌的眼眸,坐着不动,接受她指腹在伤口上抚摸,说话时唇瓣蹭过她的指尖,“咬伤了。”
“那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把自己的嘴咬成这样?”沉云欢露出了一种看笨蛋的眼神,丝毫没有别的怀疑,转头继续吃饭,又说:“要紧吗?若是太痛了等会儿去街上买些治疗的灵药,敷上去很快就会好。”
“不要紧。”师岚野说:“不痛。”
“咳咳咳咳咳!”虞暄要死要活地咳嗽起来,像得了八百年的肺痨病患,打断了两人看似平常的对话,“云欢啊,你昨夜不是问我什么是天魔吗?正好你吃饭,我跟你讲讲。”
“哦,我差点忘记。”沉云欢实际已经忘记,不是虞暄提醒压根没想起来,说道:“昨夜我在无量青莲里遇见一个从沧溟雪域逃出来的妖怪,他说届时封印破碎,天王会重回人间,成为人界主宰。他口中的天王是不是你说的天魔?”
虞暄听闻此言,猛地皱起眉头,登时露出了极为严肃的表情,“此事当真?”
第77章祥瑞之城(三)
万物相生相克,在天道之下维持着平衡,犹如阴阳两面。
上古时期妖魔肆虐,有一魔应运而生,为天生地养,不死不灭,凭借着无穷的力量在人界胡作非为,使得生灵涂炭,人族几近灭绝,这便是人们口中所称的天魔。
后来被天授神法的人神也是因天魔太过强大,毁坏人界平衡才诞生,只是天魔拥有不死之能,只要世间仍存在恶意,不管轮回千年万年,它依旧会重回人世。
因此自远古时,人们开始了一场与天魔对抗的持久战,每次将它诛杀之后,又要警惕它下一次的重生,直到那座神山的出现。
神山在世间被称作沧溟雪山,据说在数不尽的年岁前,那里曾是一片汪洋大海,后来海水褪去,云层常年覆盖在山上,大雪常年不息,千万年过去,那座神山变成了人间禁地,也是封印天魔的,最为坚固的牢笼。
神山里封印了无数异域妖邪,古时期所设下的封印自然随着年岁的增长开始出现衰败、松动的现象,后人像补渔网一样数次前往沧溟雪域修补封印,只盼着古神们留下的牢笼能再□□些时日。
一旦天魔冲破封印重临人间,那将会是场不可设想的天地浩劫。
然而沉云欢却已经与沧溟雪域逃出来的妖怪交过手,这就表明神山封印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尚不知有多少沧溟妖邪从中逃出,但修补封印一事迫在眉睫,不可耽搁。
“神山封印松动非一日两日之事,早在数十年前就曾有过沧溟妖邪外逃的事件,当时人界八大仙门齐齐出手将那些妖邪诛杀或是送回神山,加固封印,没想到这次竟维持这么短的时间……”虞暄紧紧拧着眉毛,说话长叹了一口气,剩下的话不必明说沉云欢也清楚。
这表明频繁松动封印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彻底破碎是迟早的事,然而沧溟雪域的封印与寻常镇妖封印不同,那里镇压的妖邪凶险等级更是人界作乱的妖怪不可比拟,当今世上已没有“人神”的存在,更无人能够复刻古时期的神山封印,所以人世一代一代,都只是选择修补。
但后人迟早要应对神山封印破碎的状况。
“宋氏供奉天魔,怕是早就知道封印松动。”沉云欢低声喃喃,“如若沧溟雪域不可避免的结局就是封印破碎,天魔率领万千妖邪重回人间,那么选择投诚的确也是个好方法,至少能在天魔祸世时争取几分安身的希望。”
虞暄听闻侧目看她,“云欢,你也是这样想吗?”
沉云欢站在檐下,看着热闹喧嚣的街头,刺目的金阳让她微微眯眼,神色有些倦怠,“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族本是一体,若是天魔意在彻底清除人族,这些供奉有何意义?”
虞暄赞同地点头,“倘若宋家人能有这样的觉悟,也不会做出这等恶行。”
“心怀歹念之人,即便不做这桩恶事,也会有下一桩,宋家是从底子烂了,无可救药。”她抬起手略略在眼前遮了一下,看见自己的手背苍白如雪,映出清晰的筋脉,忽而发现自己的手腕侧方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她收回手仔细瞧了瞧,再用指腹往上摸了摸,发现这个牙印很新鲜,咬的力道应该不算轻,所以现在还留了痕迹。
虞暄问道:“怎么了?”
沉云欢并未答话,而是转头行了几步,将手举到师岚野的面前,“我手上这牙印是怎么来的?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咬我了吗?”
师岚野将视线落上去,果然在沉云欢的手腕上看见了自己的牙印,那并不是昨夜留的,而是今日一早起来时咬上去的,只是那时候沉云欢睡得太深,毫无察觉。
他面色仍旧平静,面对沉云欢的质问毫无心虚的表现,淡声说:“你昨夜身体不适,在我去打水准备给你擦洗的时候,你咬住手腕缓解灼痛。”
“我竟然还有咬自己的习惯?”沉云欢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习惯感到陌生,从前大大小小的伤,难缠的毒也不是没吃过,却从不知道自己还会在疼痛的时候咬手。
但是师岚野不会撒谎啊。沉云欢心想,他性子寡淡而直白,言语之间满是公允,并且昨夜的确是灼痛让她失去理智,记忆全无,或许还真有可能在疼痛难忍的时候咬了自己一口。
沉云欢不再有疑,犯起嘀咕,“这是坏习惯,养成可不得了,这次没能咬得血肉模糊也难保下次不会。”
她对师岚野叮嘱:“下回我若是再这般,你就找条布把我的嘴蒙起来。”
师岚野道:“应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