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钧放下手机,慢慢的,竟生出半分羡慕。
他走神得厉害,连旁边那位婶婶叫他也不曾听见,还是金宥利胳膊肘不着痕迹顶了顶他,他才勉强提神,人还没看清,公式化的笑就已扬起:“怎么?”
“怀钧今年也三十三了吧?老爷子正着急你个人问题呢,你倒是给老人家一个准话呀?”
此话一出,倒是将赵怀钧架上去了。
老爷子没替他争辩,挂着和蔼的笑,那双眼睛却沉厚不堪捉摸不透。
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些他外面的荒唐事,可谁也没将满城风言风语里的那位的女明星放在眼里。
在他们这儿,这叫“戏子”。
这群人到底想的什么,赵怀钧还能不知道么?
他默不作声地勾唇淡笑,只问了句:“二婶婶这是替我瞧上了哪家姑娘?”
对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愣怔了一下,刚要说话,赵怀钧轻淡的声音便横插进来:“不过可惜,前儿我赶去庙里算了个命,说的是让我这两年少碰红线。”
他指尖轻点扶手,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接而缓缓吐出:“容易折寿。”
话音一落,老爷子淡淡哼笑,满意地扭过头。
赵国栋却脸色微沉,二婶婶脸上更是五颜六色的好看。
“你这孩子,大过年说什么话?!”
旁边的岳慧茹象征性打了他一下,又赶紧转头向二婶婶道歉。那语气态度好得不得了,那二婶方才被赵怀钧压下去的气焰,经他亲妈这么一哄,又特么涨了回去。
二婶家打压赵怀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打从他记事起,这人嘴里就没说过两句好听的话。若非瞧着如今他得了势,恐怕连岳慧茹今日这番劝说也懒得搭理。
金宥利挺看不惯他这拎不清的妈,轻啧一声,却没说话。
论立场,她正走着离婚程序,许多财产纠葛没个两年扯不清,不太适宜在今日这场合拔刀相助。
只暗地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怀钧耐心尽失,呆得烦。
赵赫轩虽同他不对付,但两人在家族聚餐这种事上,是少有的思想一致。但就是这厮就是个下作的,看出他有想溜的念头,提前占了先机,笑嘻嘻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退了场,弄得赵怀钧不上不下,愣是坐回了那张椅子上。
那天结束时已近凌晨。
北京飘了一场大雪,婵丹官府的红墙青瓦顶上蓄了厚厚一层。
岳慧茹这时候总算从忙碌无效的社交里想起了自己的亲儿子,转过头想唤人时,却发现自家这“逆子”早已经开车走了人。
初三北京的街道依然冷清,尤其是下雪的深夜,开了一段路,就见着零星几个路人。
路灯的余晖投射在仪表盘,缓缓流淌,明暗交替。男人冷硬侧脸隐入昏黑的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有一点猩红明明灭灭,熏染驱赶着车内最后一点香水味道。
小小一方空间内只有音乐人声,咿咿呀呀的,唱得难听,听得难受。
可赵怀钧心思没在车内,空旷到茫然的大街一如车内人的心境。
高从南他们今年在挪威,武邈与舒魏在伦敦,其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大过年的更没必要联系,也就是说整个北京城就剩他一个人。
车还在徐徐前进,光影不断掠过车里。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明明有落脚的地方,却偏偏觉得无处容身。
车载音箱的音乐终于是换了一首歌。
熟悉的前奏涌进,他霎时回了神。
《Castle》。
奉颐唱的那一版。
忘了这歌到底什么时候添进来的,但实话实说,她唱得挺好,改明儿要是出张专辑,凭今日的热度,定然叫好卖座。
赵怀钧眸色微潋,下一个路口时,油门一踩,忽然调转了方向——
木息阙今夜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