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蕴悠长的茶文化让生活充斥慢调的韵味,运河畔的古杨柳在烈日之下焉了吧唧地耷拉着叶片。
经过老城区时,奉颐瞧见原来那处茶棚如今已变茶馆,有几个大爷正在惬意地打牌。而她就在某一瞬间神思略恍,蓦地想起那个地方,曾是她与西烛最爱跑去买冰棍饮料相聚的“老地方”。
斑驳的记忆在那一刻汹涌。
有个瘦到营养不良的姑娘欢快地从她眼前跑过,嫩黄色T恤,绿色及膝宽松小短裤,手里举着一杯冰后的酸奶,冲她大喊:奉颐,你快点,要下雨了!
清脆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荡在耳彻。
奉颐心脏霎时一疼。
女孩子在长大,社会在前进,世界斗转星移,到头来也不过物是人非事事休。
路边景色愈来愈新,愈发繁华。驶过一道岔路口时,新城区豁然展现在眼前。
她事先通知过秦净秋。到家的时候,奉颐深吸一口气,准备拧开那把多年没用过的钥匙时,居然会开始觉得忐忑。
“咔嚓”一道轻响。
门开了。
屋内的饭菜香气顿时溢出,钻进奉颐鼻翼间。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回忆是忘不掉的。
比如回家时经过的那条巷子,比如家中楼下那棵清甜香味的桂树,比如常待在健身器材旁的老人。
比如,妈妈的味道。
秦净秋当初坚决反对她转行,而她一意孤行,摆脱音乐就如同迫不及待想摆脱秦净秋自以为是的“好”。母女俩争执不下,在电话里有过一次继西烛去后的二度大型争吵。
那时候的秦净秋因为她连续几年不回家,心中颇有怨懑,一气之下放了话:“你既然这么反感我不愿听我的话,那好!从今以后你都别回这个家!我秦净秋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都说气话不能当真,可说出口的话却覆水难收。
秦净秋头颅高高抬起不愿服输,奉颐更倔,不让她回家,她就当真一去六七年,再没回过一次扬州。
母女两人闹得水火不容,这些年她与秦净秋的消息几乎都是靠张乘舟传来的。
张乘舟告诉她:你妈妈这些年常常替你去看西烛,每年清明还去扫墓嘞。
张乘舟还告诉她:后来你妈妈一想你,就开始练厨艺。有一次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养个不孝女,到头来还要担心她万一哪天突然回来了没可口的家常饭菜,自己跑这儿哼哧哼哧地下厨……
她知道秦净秋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那时候单枪匹马寥寥一身地在北京闯荡,哪有脸面回去?即便是回了,秦净秋那反复不停要她退出演艺圈的勒令也只会让母女二人争吵不休。
是如今总算有了些名堂,才有底气回到这里。
奉颐拉开门,门吱呀一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
张乘舟和秦净秋听见响动后奔了出来,小小的门口瞬间汇聚起人气。
“回来啦!快快快,换拖鞋!”
“饭马上好了,饿不饿啊囡囡?”
“行李给你张叔叔,快进来快进来!啊呀我的锅快糊了,你先坐,吃点儿零食……”
秦净秋笑意盎然地忙前忙后,又是接她行李,又是替她找拖鞋。奉颐莫名有丝局促,吞吐半晌,愣是没找到机会插话进去。
张乘舟听话地拿过她行李,奉颐习惯性叫了声“张老师”。
张乘舟笑眯眯地颔首:“回来一趟不容易呀……”
然后又压低声,对她悄悄道:“别看你妈妈高兴,其实她昨晚已经先哭过一次啦。”
奉颐抿嘴没有说话,只默默换上了新拖鞋。
“饿不饿?”张乘舟回头问她:“净秋今天特意向医院调了班,就等你回来呢。”
奉颐还没回答,秦净秋又从厨房探出头,埋怨:“张乘舟,你对着孩子说什么呀!”
“知道知道,我不说了,你菜糊了。”
秦净秋没好气横了张乘舟一眼,又钻进了厨房。
可张乘舟才不如秦净秋的愿呢,将她送进房间后,转头又对她说:“你妈妈别扭,不让我说这些,但我告诉你啊,你的每部剧,她都追着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