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敢不爱国,老子一枪崩了你!”
接着便是一群男男女女抬哄的声音。
乱糟糟的一片,有人鼓掌有人尖叫,还有人不怕死地继续怂恿:“武爷!威武!”
室内暖气足,奉颐跟在赵怀钧身后,看见为首强壮的男人蹲在麻将桌上,胳膊却死锁着个小男生,手指在空中一挥,霸气道:
“老子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都他妈在中国!”
紧接着便有人跟着附和:
“瞧咱武爷这根正苗红的!”
“就是啊!外国佬会做什么好吃的呐?”
“武爷,你下来!下来!别摔着嘿!”
一堆人围着那张桌子嘻嘻哈哈地闹,没注意进来的人。
赵怀钧绕过桌子,跟后方紫檀圈椅坐着玩手机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舒魏呢?”
甘晓苒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流放伦敦了么?武邈亲自送去的。”
说完,朝着赵怀钧的方向无意瞥了一眼。
大概是没想过赵怀钧身边能有人重复出现,那天甘晓苒格外多看了她一眼。
赵怀钧这时回头问了她一句,会打牌吗?
奉颐微顿,只说可以。
但她对麻将棋牌这类印象不大好。
西烛的母亲与继父就是从牌桌勾搭上的,因为这层关系,西烛也特别看不爽这东西。
那年暑假她去找西烛,亲眼看见西烛坐在麻将桌上,烦躁地替自己母亲续牌。
西烛性直泼辣,当着一桌子人骂:“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沾染上就死定了呀!”
说完啪的一声,胡了。
时隔多年,这道声音依然清晰在耳。
闲时奉颐把许多往事细细想来,又会觉得有那么点儿道理。
西烛许多思想观念一如她的个性,皆如此鲜明。
面前这张麻将桌上全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模样精致小巧,聊天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嗲。
奉颐不用问也知道她们的身份。与她差不多,都是跟着那些男人来的。
几个姑娘言辞间有莫名的竞争与硝烟,奉颐不说话,静静摸牌出牌,听她们互相攀比,互相吃味。
这种情景滑稽得很,不由叫她想起一种说法:可悲的往往是底层与底层之间相互厮杀争宠、竞争嘲讽。
她选择意识分离。
后来不知多久,满屋嘈杂里,仿佛是听见谁提了句:唉唉唉,你们今年上哪儿过年啊?
奉颐捕捉到那个关键词:过年。
她轻轻恍惚了一下。
正在吃二十五岁饭的姑娘,今年过后,就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回过扬州了。
不知秦净秋工作是否依然忙碌?
不知张乘舟教学是否顺利?
福利院的傻孩子如今过得好吗?
远郊山间冰凉的墓碑上是不是常挂有露水?
她捏着一张牌,难得走了一下神。
这时麻将桌上的几个姑娘又说起一桩趣事,都开始笑起来,笑声清脆到尖锐,强行拉回奉颐的精神。
这把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