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不爱听这话,端起红彤彤的酸梅汤递到她眼前,挑眉道:“那你说是酸梅汤好喝,还是茶水好喝?”
酸酸甜甜的酸梅汤自然比茶好喝,尤其大牢里能提供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茶,至多解渴罢了。楚棠因此无言以对,干脆就着夏时的动作喝了一口:“是你的酸梅汤好喝,行了吧。”
夏时立刻就满意了,笑得弯起了眉眼,然后趁楚棠不注意飞快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末了装模作样的咂咂嘴,笑道:“嗯,这家的酸梅汤是比上次那家更甜。”
楚棠已经懒得计较她这些小心思了,再则她心里对这些亲昵也是受用的。于是干脆转开了话题,问道:“你刚叫牢头送水做什么?”
夏时闻言便伸手撩起了她一缕发丝,回道:“要点热水,给你沐发。”
楚棠下狱已经好些天了,虽然在长公主的照拂下吃喝不愁,但有的事就真没那么方便了。比如沐浴,牢头每天往楚棠牢房里送盆清水问题不大,可真要弄个浴桶来大张旗鼓的折腾,声势就太大了些,传出去也不好。因此在这盛夏时候,楚棠每天也只能简单的擦洗一番,洗头是不必想了。
这么多天下来,楚棠自己也不舒服,因此听了夏时的话她便也不拒绝。更何况她头发又长又多,一个人洗也不是很方便,今日有夏时来帮忙正好。
两人就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闲聊些有的没的,顺便等着牢头将热水送来。
楚棠端着酸梅汤抿了一口,感觉凉丝丝的,往夏时带来的壶里一看,才发现居然加了冰。
夏时看见了她的动作,立刻露出个求夸的表情,笑着说道:“上回我图方便,买酸梅汤那家铺子太小,舍不得放糖也没有冰。这回我特意绕路去了大点的铺子买的,这一壶酸梅汤不加冰二十文,加冰三十文。你要是觉得加了冰太凉,也可以放一放再喝。”
牢房里确实感觉不到多少暑意,但夏天喝凉的还是更加舒爽的。楚棠也没有拒绝冰饮,又端着碗抿了一口,这才问道:“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这话她几乎每天都会问,面上虽没露出多少急迫,但显然也十分关心事态进展。
可惜夏时并不是个敏锐的人,每天能带给楚棠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而且大部分无关紧要。不过今天她倒给楚棠带来个稍显不同的消息:“好像也没什么。不过昨天我回去时半路遇到了萧先生,她和我聊了几句,说是朝廷派去江南的钦差这两天应该就到了。”
楚棠听得眉心一跳,立刻意识到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江南生乱的消息她早知道了,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翻案,也是她们精挑细选后的时机。
还有些话萧晏书和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楚棠也猜得到。比如那个前往江南处理此事的人,要么是长公主一系的官员,要么就是真正的能臣干吏。这两种人都不会粉饰太平,江南再次兴起的叛乱,一定会经这钦差的手将事情闹大,乃至于老皇帝不能继续视而不见。
当然,这钦差既然接到了差事,就不会按照正常速度慢慢赶往江南。他一定是快马加鞭赶路的,这时候恐怕早就到了江南不止,该送到他手上的东西,说不定已经送到了。
夏时就发现楚棠听她说完这话后,眼睛亮了起来,又问她:“你知道钦差是谁吗?”
这可就问道夏时的见识盲区了,她摇摇头:“不知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明天告诉你?”
楚棠刚想说话,就听到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然后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楚姑娘,热水送来了,你们接一下。”
话音落下,牢门也打开了。牢头收了钱做事也很贴心,约莫是猜到这热水的用处,她不仅提了一桶热水过来,还另外拿了一个木盆两张帕子,基本够用了。
夏时上前接了过来,之前的话题也就此中断,转而招呼楚棠道:“阿棠快来,我帮你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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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在大牢里帮着楚棠洗头的时候,江南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楚棠猜得不错,王申一行快马加鞭,足足比预计早了七八日就抵达了江南,正正好赶在桐城砖头用完之前。而钦差抵达江南后的第一件事,已不是问责地方官没有管理好治下百姓,而是先问责了齐将军擅自用兵一事——天知道王申好不容易赶到桐城,一眼看到那“攻城略地”的大场面时,心头的震撼。
朝廷兵马镇压叛军自然是没错的,可江南这次闹出的反叛却有些特殊。因为这一而再的“无理由”造反,谁都会担心还有下一次,那么尽早弄清缘由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而不是简单的镇压。
相反一来就使用强硬手段,只会逼地那些叛军走投无路,最终选择同归于尽。
齐将军心知肚明,但被问责后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不忿,一副无脑莽夫的模样:“大人心善,但反贼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劝降的?时间耽搁久了,他们还会裹挟更多人进去。我身为朝廷将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自然该替朝廷除贼,哪里有错了?!”
因为薛祭酒闹的那一出,王申早在来江南之前,心里就对这场叛乱的发生有了底。因此他对齐将军的话不置可否,只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除贼除得如何了?我怎么没看到匪首何在?”
齐将军顿时哑了,心中也不免生恼——天知道桐城里那帮泥腿子怎么回事,居然真靠着砖头石板将城守住了!还有他手下那帮兵,平时操练懒散就算了,这打起仗来还这么怕死,真是白耗那么多米粮了!还有还有,这姓王的钦差也是,大热天的赶路不辛苦吗,他居然还能快马加鞭提前到了!
心中腹诽不止,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了,齐将军也只能抹把脸破罐子破摔:“那大人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王申心中早有想法,抬起眼皮吐出两个字来:“招安。”
齐将军闻言险些跳起来:“大人不可!”
王申似笑非笑:“有何不可?”
齐将军立刻给出了一二三条反对的理由:“大人久居京城可能不知,这些刁民向来不知好歹,你若是轻拿轻放,他就会以为你软弱可欺。而且去岁才闹过一场,今年他们就敢再反,这些刁民胆子已经大到没边了。大人你这次若是招安许了条件,你信不信,明年还得再闹一场。”
诚然,这话不是全无道理的,只是不适合放在当下。
王申也不是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他面上神色一敛,立刻显出几分威严来:“我不信。”堵了齐将军一句之后,他又道:“再则本官是钦差,此事理应由本官做主,将军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无论官职还是权力,齐将军确实都比不过,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而王申更不耽搁,立刻冲手下士兵下令道:“派人去桐城传信,就说本官要见他们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