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样错乱的荒谬中轻轻笑了起来,眼泪终于从我的眼里滚落,转瞬淹没在血泊中。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拼命说着梦话的人,原来是我啊。
13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我听见熟悉的医生毫无感情的冰冷陈述,隔着屏风一字字地宣判了我的死期。
我快要死了啊。
我忽然想要哭泣,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侧过头时我才看见坐在我床上的修治哥哥。
于是我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安静地微笑起来。
别人陪床时一般都坐在床沿,修治哥哥倒好,他直接越过我坐在了床内侧靠近窗户的地方,此刻窗外有光照进来,将他纤长的眼睫映成金色。
他曲起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像是蜷起身子的小猫,很努力地理解什么似的看着我平静的笑脸,眼睫扑闪着,蝴蝶触须般在眼底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大人的声音终于慢慢远去时,他轻轻对我说,“颜色消失了哦,蝴蝶小姐。”
我歪歪头,四下看了看,此刻大约是傍晚了,只有他那一侧有光,而我这边已经被黑暗淹没了,看上去像黑白的默剧。
但是好奇怪的比喻。
我看了他半晌,摸了摸衣袋,掏出来了一朵被压扁的小花,递到他眼前的光里,“送你礼物。”
他垂下眸看着我手中皱巴巴的小花,很久很久才接了下来,浅淡的鸢眸中一点点印入明亮的色彩。
“为什么不生气呢,弥奈子?”他支着下巴,侧过头看着我,由衷地好奇着,“人的话,不就是会因为对方不符合自己心目中一厢情愿的投影而生气的吗?”
我转回头,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才笑了起来,“因为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
我想要救的人,想要抓住的手,早就早就死掉了。
我听见跨越时间的哀鸣,想要接住拼命挣脱的飞鸟,可是它却早已被未来的自己杀死,埋葬在过去了。
所以我拼命地,拼命地捧给她的珍贵东西才像烂泥一样洒落了一地,因为我想要给的那个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我来晚了,所以没有生气,”我笑着,像要哭出来一样笑着,“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
13
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姑母。
拼命地,拼命地放弃一切将自己溺死在过去,只为了抓住那么一点微渺的幸福的姑母。
我有时候也会有些不解,为什么姑母会那么决绝地杀死自己的孩子,然后又放弃了离开。
但慢慢的我懂了。
姑母是被一点点杀死的。
向往自由的鸟儿是一点点被拔去羽毛,仰望着无法前往的天空而死的。
我也快要死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还剩下多久的生命,一年,几个月,还是几天。
但我还是努力地微笑着,微笑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微笑着。
毕竟我不是那种把痛苦写在脸上让别人疼痛的人嘛。
而我也远远没有痛苦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