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没再理杨安平,起身把软塌上方墙壁挂着的画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回了桌上。
“我当然不怕这个。”杨安平见她语气稍缓,也敢稍稍直起身来,右手揉了揉方才被撞疼的肩膀,“我娘一无所有的时候岑西遥就陪在她身边了,多少次一起踏过火海,生死关头里闯出来的情谊,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那她现在和任卿雯这样算什么?”凌柒不屑道,“算关心徒弟?”
“……”
杨安平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这不是任师妹刚入师门,什么都不懂吗。”语气还有些心虚,完全忘了十几分钟前自己看这位任师妹的眼神有多么的咬牙切齿。
凌柒不愿再与她多说,摆了摆手就让她走。杨安平刚跨过门槛,又突然想到什么,把腿收了回来,“你这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吗?”
“……没必要。”凌柒沉默几秒后叹了口气,“我从前忍你是因为我有求于杨重光,同时我对她有些怀疑,不想打草惊蛇。但你当时要是真做了什么我容忍不了的事,我也不可能放你活到现在。”
“既然那时候没和你算什么账,以后就更不会再提,你大可放心。”
杨安平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桌案前的那人说完这些就没有再给过她一个眼神,眼里只有刚刚抱回桌上的那幅画。
她后退两步转身再次迈过门槛,动作很慢。刚走出殿外时脚步顿了顿,有点犹豫,似乎还想转过头来说些什么。
但最后也只是沉默地走远了。
送走了杨安平,凌柒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却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她都来找你聊什么了?”
相比于杨安平,岑西遥明显就随意了很多。她刚进门就在空荡荡的房间转悠了一圈,随后在书架上扒拉了一本书来看。
边看还边和旁边的凌柒聊上两句。
“说任卿雯缠人缠得紧,怕杨重光一个冲动给她换了个后妈,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凌柒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地造起谣来,倒是毫不心虚。
“换就换呗,谁还能拦着她不成?”
岑西遥侧身靠在桌案后的书柜上,翻了一页书,轻飘飘道。
像是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凌柒盯着她看了半晌,复又叹了口气:
“最开始人人都说,苦尽甘来,所愿得偿。”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惹得岑西遥笑了:“你觉得我如今不算是苦尽甘来,所愿得偿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岑西遥漫不经心地反问着,又翻过一页书。
明明在提问,语气却很敷衍,不像是真想向对方要个答案,倒像是想用问题堵住对方的嘴。
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凌柒也感觉到她的态度,抬了抬眼皮,没有回答。
“原来你和元舜华是两情相悦——”
“你不当讲师时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面面相觑了几秒,是岑西遥先忍不住笑了:“想通了什么?想通了既然杨重光这般待我,我也不必再为她卖命,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凌柒没说话,但满脸都写着“那不然呢”。
“若今天搂着另一个女孩亲的人是元舜华,你就能说走就走?”
“她不可能……”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当年杨重光替我挡过一剑,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要给我擦眼泪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可能呢?她这么爱我。”
岑西遥很平静地讲述着,像是再说旁人的故事,声调都没变一下。
“她奄奄一息倒在我身上时说,她一点都不怕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还有那么多想要和我一起做的事,还有那么多想要一起去的地方,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
“她说等你以后有了新的爱人,若有机会和她一起出去走走,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她说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能给你的我都想给你。那时候我真挺绝望的,想着她要是不在了,我也没必要继续活,好在后来她挺过来了。”
很多诺言也都兑现了。
岑西遥从一介无名散仙直接成了重光宫的二把手,曾经对她们颐指气使的散仙如今也变得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