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头摸索半天才找到开关,终于打开灯后她又在想,其实记忆恢复了也挺好。起码不会因为摸黑找灯而摔下床去。
刚准备起身找杯水喝,结果脚刚沾地,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重重摔在了地毯上。或许是因为神力透支过度还没恢复,又或许是睡了实在太久,元舜华只感觉自己的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半天爬不起来。
她心里的烦躁和疲倦更盛,坐在地板上就不想再动。
直到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元舜华吃了一惊,才发现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一条缝。她仰起头刚准备扯出一个笑,就猝不及防和帝芾零四目相对。
“……”
说不清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些,她只知道自己是不想以现在这种模样面对凌柒的。
既然是帝芾零,元舜华也不再强迫自己装出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她也没客气,抓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缓缓坐回了床上。
动作却慢了个八拍。
她靠在床头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眼神涣散。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站在走廊另一边的人正顺着房门的缝隙,将她的疲惫尽收眼底。
凌柒突然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她想,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顺着树屋的梯子爬下来,赤脚跑在无忧岛的草地上。或者跑到丛林深处去,和灵兽们在小溪边打闹,一不留神就被水溅了满身。在玩累了之后缠着帝君,不想去学什么结阵和术法。
她应该和朋友们一起在学宫念书,整天琢磨着要如何逃课。却又和大家一起,被各路上仙分享的奇闻逸事逗得哈哈大笑。
她应该拉着自己的手闯遍四海八荒,做旁人不敢做的主,帮旁人不愿帮的人,成为上界口中为善施乐的朱雀道主。
她本该是那样明媚活泼、骄傲自信的人。
然而就在寻常的一天早上,她和往常一样走出无忧岛的大门,想着今天若是结束得早,说不定还能赶回来吃晚饭。
可是这一走,却整整八百年都没能回来。
烈焰般的红云整整烧了半边天,学宫里嬉闹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无忧岛一夜间成了上界不可说的禁地。
元瑟伤重不治,明明是上古神兽,却沦落到要堕落为魔才堪堪保住一条命。而凌柒自己找上了岑西遥,拿自己当筹码,换了一个能进重光宫的机会。
刚渡了天劫的元溪禾突然生剥神骨、堕入轮回,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应白藏阻拦未果,落了一身的伤,至今不敢多用神力。
她们都不该是这样的,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元舜华无故失踪,应槐序毅然决定假死,化用她的身份进入天陌宫打探消息。
她们天真烂漫的少年时代彻底结束,学宫六人最终成了旁人口中的传闻一则。
当初那么明艳灵动的女孩,那样耀眼朝气的元舜华,如今要花费好多好多力气,才能勉强在她面前维持住一个笑。
房间里,元舜华神色疲惫地靠在床头,听芾零帝君讲着外面的情况,不发一言。
帝芾零一个人讲了半个多小时,讲到口干舌燥也没见床上的人开口说一句话。
要不是对方眼睛还睁着,帝芾零都要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又讲了十五分钟,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拔高了声音:“你真的有在听吗?!”
时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站在讲台的芾零上神用戒尺狠狠敲着桌子,试图惊醒台下昏昏欲睡的众人。
想到这里,元舜华微微有些出神。
见帝芾零眼中怒意更盛,她又连忙收回目光,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
“方才说到我的身份如今在上界已是人尽皆知,有些上仙跑去重光宫要人,还有的甚至直接守在天陌宫门口,说是要向沈天陌讨个说法。”
她实在不理解这些人的行为,“谁坐在帝君这个位置,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外界猜测中已经势如水火的两人现在相隔还不到一米,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针锋相对,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聊八卦家常。
“谁叫你是帝君钦定的继承人呢。”
“那是师姐当初作弊。”元舜华叹了一口气。她神色忿忿,明显是记了很久,“说好的公平抽签,她自己把木棍掐断了一截,说我抽到的那根才是长的。”
上界众人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正统继承人,其实当初决定的方法很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