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他缓缓顿着,纾解自己的哽咽,“师尊,已经不疼了。”
柔软的指腹落在敬真脸颊上,抹去了他溢出的泪。明雪默默叹息,认命一般闭了眼,“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师尊——”
敬真想跟她再说些什么,却又听她说,“明日饭后,我与你有话说。”
“……好。”
敬真点头,慎重得仿佛生怕刚刚听到的是幻听一样。“我明天,来侍奉师尊用餐。”
他知道有俞俞在,侍奉她的活儿轮不到他。可他想,他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
久久,暗沉的夜里,一声“好”响在身前。
*
夜深寂静,寒声碎地,孤灯照壁,云来复去。
这一夜,明雪静坐灯前,直到灯油燃尽,夜色将息。
敬真离开昆仑墟的这三年,她并没有想象中过得那样自在。
没有追杀明月的日子里,她一个静静坐在昆仑殿廊下,看俞俞和窈窈笑闹,看日升日落,看云卷云舒。
只是在夜里,她没法子睡得好。
她睡不下,即使是躺在床上了,闭上眼睛了,也仍旧没有办法安眠。
敬真的那双眼,还有他凝固在眼底里的泪,她挥之不去。
像是噩梦,如影随行,如魇伴梦。
只要她一闭眼,就如溺水一般,沉没下去,无法挣脱。
睡不好,精神疲惫,她偶尔会出现幻听。
师尊。
师尊。
一声声。
可是回头之际,却又恍惚回神,他已经被她赶下昆仑墟,前去人界赎罪。
她会想起他吗?
当然会。
他是她第一个弟子,是她一心照料成长的孩子,是她寄托了几乎所有希望的人。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
只是她没想到,敬真他竟然会,错把这份情感当成了那所谓的爱情。
爱情。
她这辈子最痛恨,最鄙夷的东西。
她怎么可能会和男人产生爱情。
她是敬真的师尊,心疼或偏爱敬真是再正常不过……那怎么可能会是爱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
可他额上的伤,可那一滴泪,为什么像是有人对她施了术法,叫她难能忽略?
那一滴泪明明在雪山夜风的吹拂下迅速冰凉,为什么落在她手上,抹在她指腹上,却那样滚烫?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为什么要去问他疼不疼,为什么要去抹掉那滴泪?
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对他失望至极,她明明——甚至已经开始恨他!
恨他不成器,恨他心怀不轨,恨他阴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