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淡不禁叫他想起那天她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敬真后背忽然一阵寒毛尽立,身子几乎就站不稳。
那眼神太像明雪了,就好像,她已经完全想起她和他的身份,就好像,她已经做好了要将他处置的准备。
他情不自禁喃喃了一句,“师尊?”
明雪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讥嘲的笑。
下一秒,她的手朝前伸出,推开了单薄的木门。
紧绷之下,敬真慌忙提步跟了上去,一口气紧堵在胸口,不敢轻易举动。
但目光随着她遍视院中,却不见丝毫异样。甚至是窗台下那凌乱不堪的东西,这时候也复归原样。
窗台下被他移栽过来死得透透的那株不知名的花,这时候竟也重新绽放了光彩。
不对。
敬真心里警铃大作,不对!
他猛然看向身边人,却见明雪轻声冷笑,“林观渡。”
她放下了手,于是一直被掩盖住的眼睛便露了出来。敬真看见,身子震颤麻痹了一瞬。
那只眼紧紧闭合着,然而一只直直的刀口黏在眼上,比划出了一个血肉翻裂的十字。
“师尊……”敬真的心仿佛被揪住,那道伤口仿佛不是生在她身上,而是捅在了他身上一样。
他的手抬起,想要朝她的眼抚去。
眼前人倒退一步,可怖的脸上冷笑淡淡,“收拾你的东西,离开我的家。”
她说。
敬真一愣,“什么?”
明雪转身,似乎是十分嫌恶他,不肯再看见他,“早先,你于梦中喃喃喊着那个姓‘施’的女子,我已经十分容忍于你。后来行房之时,你竟敢对着我叫她的名字。林观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姓“施”的女子?
敬真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如今我无故受伤,你竟然口中还喊着那个‘施尊’,”蓝衣女子凄冷一笑,“即使如此,你我也不必再继续这可笑的夫妻缘分了。”说完,她朝院内板凳上一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东西,滚出我家。”
敬真苦笑,“若是我说,师尊是你,你怕是不会信?”
明雪嫌恶地瞥他一眼后,便紧紧闭上了眼睛。“我不追问我这眼是怎么回事,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聚好散,这是你最后的体面。”
事已至此,他已无暇去顾及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前行两步,蹲在她膝前,“可是师尊——娘子,你就是我的师尊啊。”他忽忽想起这里的“师尊”一词可能不存在,便解释:“师尊不是人名,师尊就是师父,你是教我学习成长的师父,我是你的弟子啊!”
虽没有一脚踢开他,但是明雪悄然转动身子,没让他扒着自己的膝盖。“林观渡,我何时教过你学习了?我何时是你的夫子了?”
“可我不是林观渡啊,师尊,我是敬真!”
敬真。
这两个字,忽然如针一般扎进了明雪的脑子里。剧烈疼痛一瞬间,那针仿佛沉入大海,消失了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她接着说,“林观渡,倘若你真是我的弟子,我们又是如何成亲的呢?”她冷冷推开他继续扒上来的手,“为这一个女子撒出这般谎言,我为那女子感到可悲。”
他是如何同她成亲的?
在这云珠外面,是他骗的她,在这云珠之内,也是他骗的她。
敬真定定地蹲在她面前,慢慢的,蹲着的膝盖就软了下去,低低一声“通”,跪倒在她身前。
他要如何跟他说,他根本没法子跟她说。
敬真的头垂在她身侧,久久,唇瓣都咬得发白。
然而她仿佛连他的靠近都十分嫌弃,拽着板凳朝后撤了一步,界限分明地把他丢在了前方。
“若你还念着我的辛劳,就去自己收拾东西。”明雪深长叹息,“倘若你不愿,大可以直接离开,你的东西,我权当你死了,择日给你烧过去。”
“不,师尊,我不走。”他膝行而前,伸出的手虚虚搭在她的膝盖上,往下搭了数次,终究不敢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