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傻子!就算你把他的师承改到明帝那里,他们也照样追杀不误!”
“师姐被师尊驱离昆仑墟,在天下人看来,师姐失了昆仑墟和天界的护佑。这未尝不是他们敢事到如今仍
追杀不止的原因!”
说到激动处,明雪垂落在枕边的手不自觉紧握成了拳,“倘若师尊没有放弃师姐,他们岂敢那样对待师姐,岂敢这样追杀师姐的弟子!”
一拳砸下,饶是隔着厚厚的被褥,林观渡仍听见了骨骼遭受重击的声音。
他不忍再与她争辩而乱她心绪,叹息着将她的手自枕边挪回身前,“罢了罢了,是我不对,你别冲动。”
“师姐已经因我而死,师姐的弟子,我断不能弃他于水火而不顾。”
激动的言辞晃乱了她的鬓发,松松垂落的发髻半堕在脑后,露出一点碧玉绿影惨白了她的脸颊。气急而导致的面色红晕还未褪去,更叫她显得不像个广爱世间的神女,倒直若一只奋力发出地狱火海的女鬼。
气喘微微,女子语调却平稳而坚定:“将他收入我座下,不论如何,他们都要忌惮着昆仑墟道尊之徒的身份。就算真闹到九云台上,他们也占不到理。”
再抬眸看向林观渡,明雪紧蹙的眉头已然渐渐舒展,“倘若日后我不在了,他也能凭着道尊首席弟子的身份,在昆仑墟,在九化界,在天界,得到一份保护。林观渡,敬真还小,他需要这种保护。”
林观渡看着她的眼,此刻倒平静得很,“你能说出来,其实是已经决定了,是吧。”
他的眉落寞地垂下去,“即使我要阻拦你,即使我说出来再多道理,你也并不准备接受。你刚刚说的这么多理由和借口,并不是在劝我同意,”他淡淡一笑,“你是在跟你自己说,在骗你自己。”
她只是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使得自己师出有名,不至于事后盘算起来恼怨自己牵连他人。
她一向如此。
林观渡寂然一笑,拂袖起身,“你要去,便去,我不强行插手。只是,”他妥协一般暗暗叹息,“带他去之前,你要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我会看着你,直到你完全恢复。”
客栈厨房内,俞俞托着腮坐在锅灶门前百无聊赖地盯着灶膛内跳动的火苗,偶尔动一动鼻子,甚是享受地嗅了嗅锅内飘出来的饭蔬香气。
施婧坐在门口看人来人往,颇为专心,也颇为散漫。
闻听铃轻响,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如木偶一般呆滞的敬真如同忽然被人按下了机关,他迅速转身,目光投向了挂在施婧腰间的闻听铃。
“阿婧,饭蔬好了吗?”
是林观渡的声音。
捶着小腿肚子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的施婧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眼前一抹红影平稳而快速地闪了过去。
她愕然回首,只见俞俞同样一脸震惊地盯着空空如也的锅台。
“俞俞……饭呢?”
“……敬真他,全搂走了”
林观渡话音刚落,几乎是转眼间,房门便被叩响。
“师叔,我进来了。”
“好。”
随着明雪的声音落下,房门无风自开,敬真端着一张托盘正面含微笑地站在门口。
调整呼吸,明雪伸手拢了拢头发,取下发簪来要将头发重新挽起。
那根碧绿的发簪拿下来,明雪将它搁在了被褥上,担心发簪会顺着被褥滑落,她又往旁边放了放。
林观渡走近,将手伸向被她小心呵护着的碧玉簪子,道:“我来拿着。”
半攥着乌发,明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将玉簪放在了他手心中。
待她将头发简单挽起,林观渡矮了身子正面看去,“有点歪。”
明雪熟练拢发的动作忽然一滞,“歪?”
她日日都是如此绾发,从来没人说过歪啊?
未待她反应过来,林观渡已凑近身来,扶着她的头将发髻往中间挪了挪,然后不由分说将那根玉簪别了进去。
林观渡的气息扑面而来之时,明雪下意识抬手格挡。她的手在扶发髻,刚一挪开,林观渡低微的声音就钻进她耳中:
“别动。”
他的声音有些怪,无端叫人想起以前的事——他往日如此,都是发现了异样才会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