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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的人，从来没见过面，连对方叫什么长什么干什么的都一无所知，只要拔掉网线，曾经再亲密的人都会彻底消失。

他不是不知道会这样，他们连开始的时候都不明不白，甚至没有过一句正式的告白，说是配合他炒CP也不为过。

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陈诺轻心里再堵，也不想显得那么死皮赖脸和难堪，哪怕他心里顿觉空落落的，还是强撑着，故作无所谓地哼了声，嘴硬：“谁要你天天来啊，再说我现在都大四了，要忙毕业论文，要、要找工作！还要准备用我们赚到的第一桶金开放下一款爆款游戏呢。真的很忙，直播我都准备减少时间了，你不来正好！”

徐砚深听出他的嘴硬，无奈宠溺地轻笑了声，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低落的情绪，心疼地保证：“诺宝，我虽然不能陪你直播，但我答应你，我每天至少给你打半个小时电话好吗？我们开视频，好不好？”

“……”前一秒还嘴角上扬的陈诺轻，连忙掩饰性地夹起来，“不好，我、我害怕，我长得不好看，还是不要视频了吧。”

徐砚深一怔，欣慰于他家诺宝的警惕性。

陈诺轻却被他一句视频勾得心痒痒，脑海里呼啸过一整辆拉满黄色精品的小火车，忍不住提议：“那Silvio你戴面具给我看好不好？我给你买了寄给你！”

徐砚深一怔，莞尔一笑，“好。那诺宝也戴一个，我给你买，好吗？”

“……好。”陈诺轻讪讪地应下，他那点儿覆面系的XP应该不会被识破吧？

挑面具，顺带挑了点儿其他好东西。跨国来回快递都寄了小半月。

但徐砚深没想到，这次剧组比以往还要严许多，他时常要吊威亚，在各种绿布或大型实景里反反复复地抠一个细节，一熬就是几个大夜。而陈诺轻大四这年也非常忙，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面具寄到了，陈诺轻看了是一个动画电影里小兔子的面具，和他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生一点儿都不搭。

陈诺轻戴了戴，怎么都觉得怪，不由失落地放下，他隔着网络，在Silvio装纯情，装可爱，装得天真懵懂不谙世事，像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聪慧机敏又优秀可人。

但真实的他，只不过是从偏远落后的大山里考出来的小镇做题家，所有的才识都是初高中六年挑灯夜战苦学出来的，他不仅不纯情，他还早早看尽人间的龌龊，什么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

陈诺轻捏紧手里的兔子面具，抿紧唇想：他只是利用Silvio的善良，贪恋他对他的好。

就算最后真的会彻底形成陌路，Silvio无疑是他黯淡漆黑的人生中又一闪而过的流星，再短暂的光，他也想留恋。

就让他再贪恋一点，就一点就好。

6月中旬的首都，陈诺轻一身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毕业典礼上，微低头让校长为他亲自拨穗。

这几天，他从早到晚到处和班上同学、直系的学弟学妹们以及排球社的后辈们聚餐喝酒，一次次离别。毕业这晚，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他告别了所有明天即将拎着行李各奔东西的朋友。

孔淮序博士毕业，带着他弟出国，和他在国外做生意的爸妈相聚。

赵景阳要坐飞机南下回山城重庆，他拿了对方北京那套房子的钥匙，答应先帮他看房，等他回去搞定他父母愿意出钱投资，他再回来和他们一起开游戏工作室。要是搞不定，就帮他把房卖了，当第一笔投资。

赵景阳最后上前拥住他，低头在他耳畔还不忘叮嘱：“卖房是不可能卖房的，陈诺轻，北京有什么好啊，要不你带着嘘嘘一块儿跟我回重庆算了。你那么馋，肯定喜欢吃重庆老火锅。”

陈诺轻无语之余，狠狠给他肩膀一拳，把人送走了。

他抱着嘘嘘回来时，整个人晕乎乎的，带小孩洗了澡送回他屋哄睡着后，独自躺在床上，屋内顿觉空荡荡的。

是了，孔淮序那厮连他家汤包和麻团，一狗一猫都托运一起带出国了。

这老房子的院子也不大，但就是莫名空荡荡，寂静到令人感觉孤独。他忍不住想念那个人，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诺宝：好累，哥哥，看看腹肌给我提个神吧。】

【诺宝：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诺宝：我好想你。】

他伸手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打过电话粥了。Silvio总是很忙，忙得上一秒刚出现，陈诺轻激动地回了十几条消息，对方却又消失了。

当然即便如此，Silvio总会细细地看完他所有的话，每一句都给他认真的回应。

只是不够。

只是还不够。

所有不是即时的回应，都失去了第一时间分享的意义。

陈诺轻苦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班上的同学早就定好了去处，他却守在北京这栋老房子里徘徊。去年冬天，他既没有带嘘嘘回那个所谓的老家过年，也没有回去给他父母上坟祭祀。比起谣言四起的小地方，他更想留在北京。

带他比过几次赛的老师也问过他，有没有兴趣出国，可以给他写推荐信，让他争取拿全奖去读。

陈诺轻想到他弟，想到遥远陌生的国度，当场就摇了摇头，婉拒：“老师，我觉得留在国内发展就挺好的，现在国外的月亮也不比国内圆，您说是吧？”

他老师一愣，随即儒雅一笑，反问：“那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直博当我的博士生呢？”

T大的博士，含金量也挺高，但是延毕率也不低。陈诺轻一时心动，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