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眠?”
直到陆渔先开了口,季晚眠才确信自己这次真的打通了电话。
“小渔,你还好吗?”季晚眠缓过神后,连忙关心问道。
陆渔言简意赅:“不好。”
季晚眠“啊”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渔打岔了。
“但我不会想不开的。”陆渔补充说,“还挺巧的,刚刚裴今月也来找我聊了很多,我确实之前因为伤心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但我现在想的是,裴思澈说她前几年只知道工作,也没出去玩,虽然她已经……但我依然想去完成她的心愿。”
季晚眠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吗?”
陆渔回答:“嗯,一个人去,我的超市之前卖给别人了,手里还有些钱。”
季晚眠本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陆渔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无济于事,索性让陆渔去吧,倒也可以散散心。
又随便说了两句后,陆渔挂断了电话。
季晚眠放下手机,也没想睡觉,而是偏过头,看向窗外天空。
冬天白天来的晚,黎明迟迟未到。
漆黑一片。
裴家没有一处开了灯。
也没有人睡着了。
在这场黑夜里,裴今月摩挲着裴思澈留给她的信,眼睛肿痛得快要流不出泪水,脑袋嗡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又记得信里的每一句话,尤其是那句“其实我没有失约,只是碰见了又来找我要钱的父亲,我怕他伤害你,所以没有留在公园里”。
真相就是这么简单,但由于她这么多年对裴思澈的厌恶,以至于到最后,都没能亲自听裴思澈说出这些话。
她早就不怪裴思澈了,也不会再因为裴言的偏心而厌恶裴思澈了……
可她再也不能去道歉了。
裴言也没有机会去得到裴思澈的原谅了。
就算她一直不相信这一切是现实,一遍遍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梦,但每次失眠的深夜,她悔恨的眼泪都会告诉她,自己失去大女儿裴思澈了。
一开始她也去责怪过陆渔,甚至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陆渔身上,认为是因为裴思澈逃跑才生了这么一场大病。
但不是的。
事实骗不了她。
裴思澈是为自己而跑的,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傀儡,想去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想牵连陆渔才没有告诉人家,等到陆渔找到她之后,她们便相守相伴,都约好了此后不会再分开,裴思澈也鼓起勇气要与陆渔一起回家去同家里人说清楚,但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病情恶化了。
原来早在多年前裴思澈就有症状了,只是不想去检查,怕耽搁了工作,每天吃药撑着,拖到了后面越来越严重。
听完这些的裴言依然不相信,不停地去质问陆渔:“她后面病情恶化,为什么不回家?明明回家我也能照顾她!”
陆渔只说了一句:“她说她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闻言,裴言气得拍桌子,扬声道::“她跟着我不开心吗?”
陆渔没吭声,裴今月也扭过了头。
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原来沉默也是回答。
这就意味着,裴思澈在她的身边,只会不开心。
裴言现在才彻底明白,她所谓的“对孩子好”,到头来竟然变成了母女分离的原因。
她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掉,可今天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就好像她的孩子,再也留不住了。
原来的她,总是以为只要给孩子安排好一切,哪怕没有提前询问孩子的感受,但她相信只要到后面,孩子自然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肯定会理解她这个母亲。
她不让裴今月唱歌,不让裴思澈跳舞,只是费尽心思地去让孩子去做些她认为满意的事情,裴思澈从小就乖,被说了以后再也没有碰那双舞鞋,但裴今月不听话,不让其唱歌,又跑去背着她学了画画,执意要去走一条定会让她生气的路。
现在一想,她倒是希望裴思澈也能像妹妹一样,不要那么听话,说不定那样,就不至于将病拖得这么久,就可以早点去医治,就不会……
裴言再也仰不起头了,她埋头,小声啜泣。
混着眼泪的夜晚再漫长,还是迎来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