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大脑在处理这句过于突兀的话时彻底宕机,整个人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足足停顿了好几秒。
公布婚讯。
他和容缄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一场各取所需的契约。结婚证和戒指,就是他们这场交易的合同和信物。
至少一开始,谈箴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后来容缄毫无保留地对他进行剖白,坦言在他十八岁时便起意心动,生出心疼和保护欲———若说没有触动,是假的,但他从未想过要将这段关系暴露在大众视野里。
这不仅意味着他“容太太”的身份会被彻底坐实,更意味着他将被卷入容家权力漩涡的中心,承受无数倍的审视、猜测和明枪暗箭,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缓缓抬起头,动作有些僵硬,幽黑清凌的眼瞳直直撞进容缄的眼睛里。
谈箴试图从那张常年无澜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试探或者迫于舆论压力的痕迹。
但是没有。
容缄的眼神像是幽深沉静的湖,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和认真。
……就好像,他不管是拒绝还是答应,他都不会生气。
心乱的感觉更甚,谈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莫名的鼓噪,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和探究:“这是你的个人想法,”他顿了下,字句清晰,“还是舆论所导?”
他需要确认,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是容缄在舆论风波后权衡利弊的公关策略,还是别的什么利益导向。
容缄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和审视,没有立刻回答。他身体前倾,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片场嘈杂的背景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
“是个人想法。”他平静道。
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谈箴心湖里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点舆论,还不配左右我的决定。”
“只是想问问你。”容缄的视线扫过他的无名指,因为拍戏所需,谈箴摘了下戒指,但容缄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圈缚感,让他不自觉蜷了下指尖。
容缄又缓缓移回他的眼睛,轻描淡写地把决定权交到谈箴手中:“愿不愿意,把我公之于众。”
。。。。。。怎么听上去,像是在和他讨要名分一般?
这个微妙又带着点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谈箴脑海。。
如果是由他来主动公开这段关系,那意义便截然不同——那便不是以容太太身份的被动官宣,而是演员谈箴,对外宣告他的伴侣是容缄先生。
心头的纷乱感尚未平息,但谈箴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容缄已经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扫清了最后一点疑虑,他需要做的只是基于这个答案做出自己的决定。
他干脆利落地颔首:“那就公开吧。”语气平淡得像在决定晚餐吃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于干脆,谈箴又冷静补充:“反正当初签的那纸婚约合同里,白纸黑字也写着‘在适当时机公布婚讯’这一条,现在时机正合适。”
嗯,合同条款在前,自己的决定很合理。
容缄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探究那平静表象下的真实情绪。他罕见地追问了一句,声调比平时更沉缓些:“这是出自你的意愿吗?谈箴。”
谈箴闻言,左边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玩味。这人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需要反复确认了?
他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个带着点挑衅和理所当然的弧度,反问:“那不然呢?”
如果他有半分不愿,容缄都勉强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