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都是进的货,怎么还要自己折?”
“进的都是半成品。”
闻辽环顾四周,也不能坐人家床上,只好蹲在张若瑶面前。
张若瑶扔给他一沓金纸。
“现在大多都是半成品,省事儿,这样,撑开。。。。。。”
张若瑶教闻辽,把已经做好形状的金纸打开,然后两个手指对着一推,金纸中间拢起来了,一个圆鼓鼓的金元宝就折好了。
“快七月十五了。”
闻辽不习惯这个说法,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中元节。
“现在开始装修的话,是不是七月十五前能装完?”
闻辽说你想啥呢,怎么可能。
“很多事情还没敲定,还要出设计图,定装修材料,看水电,找工人。。。。。。你以为逛街买东西,买完就回家。”
闻辽学着折了两个金元宝,瘪瘪的,丢进张若瑶脚边的大黑塑料袋,以为张若瑶没看见,还要伸手去拿纸,被张若瑶一巴掌拍在手背上,然后把那两只金元宝挑出来,重新折。
“库房里那些全是你折的?”
“不是,大部分是收来的,我折的少,闲着没事折一两袋,打发时间的。”
“今天下午进来的那俩人,就是给你送这个的?”
张若瑶说是。
“都是周围的邻居,清明节中元节前有空就折,折了送过来,我给他们结钱,然后代卖。”
“一袋你卖多少钱?”
“三十。”
“你给他们结多少?”
“三十。”
张若瑶说:“今天下午来给我送元宝的那两个人,第一个老太太姓李,没儿没女低保户,是常年在这条街打杂工的,谁家有活就喊她去,最近在那边的饺子馆刷盘子。”
“第二个,你看着戴口罩走路很奇怪的,是咱们初中同学,你可能忘了。”
闻辽是真的没印象,关键是没看见脸。
“姓钱,钱犇。”
闻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主要因为这是个生僻字,用得不多。再有一个原因就是,钱犇跟别人不太一样,他是智力低下,天生的,倒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懂,就是会常常做出一些让人苦笑不得的举动。
比如把美术课要用的油画棒放在讲台上,跟粉笔放在一起,看老师被戏弄了,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大声笑。比如下雪的时候把雪球放进书包里,打算带回家,结果最后一节课老师要讲卷子,他所有书本全湿了。再比如,他常常趁老师不注意,就翻学校栏杆偷跑出去,不是去学校后山躺着睡觉,就是去附近公园学人打太极。
钱犇他妈常常在学校附近晃悠,一见到钱犇跑出来,就把他抓回去。
闻辽记得有一次钱犇在学校附近新开的小超市,打碎了人家一排玻璃瓶汽水,还拿了收款机里的零钱。超市老板拎着钱犇后脖领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后来是钱犇他妈听到消息匆匆跑过去,把人给解救下来。
初中时不论男生女生,都有种中二的侠义气,当时大家义愤填膺,互相通知,以后都不要去那家小超市买东西,以闻辽为首的一群男生还暗自商议要把小超市老板骗到小区楼道里揍他一顿。后来被班主任听到消息拦下来了,骂闻辽他们匹夫之勇,头脑简单,一群小屁孩子。
闻辽现在想想,也会为小时候拉帮结派的行为难为情,可他是真的对那场景牢记不忘,钱犇他妈把钱犇拽过来,给他拧校服上的汽水,滴滴答答一地,小超市老板说话刺耳,钱犇他妈让钱犇把耳朵捂上,然后一边打他,一边翻他校服兜,声嘶力竭地问,拿了多少?有没有?还有没有?
“他妈去世了,六七年了。”
张若瑶那时刚接手寿衣店也没两年,她是后来才知道,三姨姥认识钱犇他妈,而在店里那些存放的寿衣寿盒里,有一套是给钱犇准备的。钱犇他家里人知道这是天生的智力问题,哪都治了,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听点迷信那一套,有人告诉他们,冲冲喜,冲冲喜就好了。
那个寿盒钱犇没用上,却用来装了钱犇妈妈。
。。。。。。
张若瑶讲完,俩人都陷入一时沉默。
闻辽仍不肯放过那沓金纸,祸害了一张又一张,张若瑶不乐意了:“你那手,手指头不分叉吗?怎么能笨成这样!”
张若瑶要去抢,闻辽不让她抢,说多练练就好了。
“钱犇有自理能力吗?”
“怎么没有?你身后那几袋子都是他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