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被握住了,从两只手触碰的地方,渡来了温暖。陆含璋说:“地面凹凸不平,容易崴到脚,云云,抓住我的手。”
已经没有路了,满是残叶枯枝的地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的确容易崴到。陆含璋给出了一个好理由。
楚暮云这次没有挣脱。
他想忽略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陆含璋的手掌比他的大上一些,手指温热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失踪的时间里,陆含璋的确不像是做了三年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少爷。
走神之际,楚暮云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被厚厚的枯叶掩盖住的小土坑。
他被及时地拉住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短暂错位的两只手,重又寻找到了对方。楚暮云能感觉到,陆含璋仿佛不经意地、悄然无声地,偷偷地将一根一根手指扣进了他的指缝间,然后握紧,就似攥住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珍宝。
他们手牵着手,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所走的地方,也不再像一片隐藏着危险的幽暗树林,而是晴日里春风吹拂的公园小径。
如果这条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
楚暮云忽然想起了他答应亲妈,周日去相亲的事。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他不应该再沉湎于逝去的美梦,也不该再让陆含璋陷在一切还能挽回的错觉之中。
他曾经在这段关系里,遭逢了很多痛苦,患上了抑郁症。可他并不想让陆含璋也同样感受到痛苦。
陆含璋能够放手的话,他们都能轻松很多。
楚暮云开始抽出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都被捉住,是陆含璋在挽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陆含璋已经说道:“云云,就在前面了,会有危险,跟好我。”
本来吊在树枝上的布偶娃娃,出现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上、被绑在了插进泥土的木栅栏上。野兽啃咬,破破烂烂。
腐朽的木质栅栏,引出了一条树林间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口遍生青苔的古井。井口前,有三根燃尽的白烛,一盘烂掉的供果,另一只摆放贡品的瓷盘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老款的旧手机。
往井中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微弱的波光。
“这里就是村民们祈福的对象,大概是个水神。”陆含璋说。
在树枝上悬挂布偶娃娃,就是向它祈福的一种仪式。
“那它到底是邪神还是善神?”楚暮云问。走到这里,已经顾不得再提他和陆含璋感情上的事了。
“我能闻到浓重的煞气,应该是个邪神吧?”陆含璋笑了笑,“向‘神’许愿,都要付出许愿者所不知道的代价,干掉它也不算冤枉它。”
“而且,”陆含璋随手就把那只作为贡品的旧手机拿了起来,握在掌心捏成一块废铁,“它已经学会了上网。要是发展到敲门鬼的程度,就麻烦了。”
“敲门鬼?”
“在网上广泛传播一段云频,只要点开,听见了云频里的敲门声,就会被鬼找上门来——”
这只水神如果在网上开设一个许愿的网站,替人实现愿望,并拿取对方所承担不起的代价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成长起来。
话云未落,从古老的水井中,传出了愤怒的咆哮。
午间吃了盒饭,继续拍摄。
晚上八九点快要收工时,众人在高强度连轴转下都有点松懈了,威亚事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威亚绳子突然一松,身体从三四米的半空坠落时,楚暮云还没反应过来,心思还在接下来的打戏里。
砸在台阶上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一开始都没觉得疼,脑子嗡嗡的。听到给他拍视频的小杏尖叫一声,冲过来扶他,才感觉到腿上一阵钻心地疼。
剧组里也一群人围了上来。
“楚老师,你、你没事吧?”小杏带着哭腔,眼眶都红了,声音打颤,“你胸前……呜哇……我、我去叫救护车……”她哭着拨120。
“嘶……”楚暮云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胸前衣襟上湿哒哒的一大摊血,看着触目惊心的,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伤得最重的腿都不敢疼了。他随即反应过来:“死不了死不了,这是道具血包破了。”
本来这场戏里,步重雪会在半空遇上两名敌方高手对他左右夹击,在打斗中不慎受伤,藏在衣物里的血包就是设计好在那时候破开的,刚才摔下来时直接压破了。
“呜呜……好的,那楚老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小杏问。
“不太好,”楚暮云疼得冒冷汗,“今天应该拍不了了,腿不知道骨折了没。”
“您也太敬业了,还想着拍戏……”
不久,救护车到了,医护人员把楚暮云抬上担架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