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从帐幔后面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喘息声,看到了素白的布帐上溅的触目惊心的血点。
每个人都在暗地里说,这位暴虐的君王活不了几日了,他得的是连御医也要摇头的绝症。
病症会传染,现在还留在未央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注定要死的,宫里一片愁云惨雾。
“咳咳……别让他过来。”从帐后响起的声音,在咳嗽声的间隔里响起,极度虚弱,但依然威严,命令着拦住他的太监。
“大王,他们都说你会让我殉葬,是真的吗?”他问。
其实小妖妃心里有数,就算他不殉葬,大王去世后,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会向新皇请命,赐死自己这个妖妃。他们可是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眼睛血红。
更早之前,有一次他在床笫间弯起眼睛朝大王笑,大王狠狠咬住他嘴唇,咬到他哀叫,手指深深插入他的黑发,绞缠住他纤柔的发丝,捧着他的脸说,爱妃,你一定要比朕早死,否则朕临死之前一定会先赐死你,不许你再这样对别人笑。
疼……他哭着说,你弄疼我了,我以后不会再笑了。
不许!咳咳。男人语声狠厉,在情绪激动时总会咳上几声,说:你要笑,只对朕一个人笑。
真是个霸道又不讲道理的大王。
所有人都说他会殉葬,就连大王以前也这么说过,他是不是也很快就要死了?
帐幔后,一片沉默。事实确实如此,陆含璋根本就没问楚暮云是不是他跟林文宜说了他去酒吧的事,因为他知道只能是楚暮云跟林文宜说了,那又怎么样。
楚暮云说了就说了。
陆含璋快速地吃完饭,就跑到沙发上找看电视的楚暮云。
毛手毛脚的少年人放轻了动作,碰了碰楚暮云的肩膀。
楚暮云按了暂停后偏头,眉眼间有几分困惑。
陆含璋在他身边坐下,既想挨着楚暮云坐,又怕自己会暴露,所以只能坐了个保持一指的距离,也无端显出几分忐忑。
但在他身上,也并不会让人怀疑。
陆含璋自小时候知道了楚暮云是天生听障,耳朵什么都听不见时,就因为愧疚对楚暮云格外小心,甚至挑起了当哥哥的责任,一直呵护着楚暮云。
陆含璋跟他打手语,想问他在表哥家怎么样。
可才开头,林文宜的声音就劈了过来:“陆含璋你后天就收假上课了你作业做了吗?!”
因为楚暮云刚好也同一时间放假所以一直守着楚暮云所以还没做作业的陆含璋:“……”
他本来想说自己明天半夜补,楚暮云就抬起手跟他说:“哥,你去做作业吧。”
陆含璋好想说不要,但他望着楚暮云那双漂亮水灵的杏仁眼,在深呼吸了口气后,憋屈地点了头。
然而在他起身时,楚暮云关掉了电视,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陆含璋眨眨眼,楚暮云打手语:“我还有几套试卷没写完。”
陆含璋:“!”
刚才楚暮云是特意在客厅陪他吃饭的!
“那我们一起。”
陆含璋和他用手无声地交流着,又笑得不值钱了起来:“小云,你真好。”
楚暮云不明所以,但先点头。
陆含璋有时候奇奇怪怪的,他问过老师了,老师说可能是青春期来了。
楚暮云上网搜过,这时候的人好像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反正陆含璋还是对他很好,那奇怪点也没什么了。
陆含璋和楚暮云一起在书房里做作业做到晚上九点多,陆含璋其实没看进去几道题,他眼尾的余光都集中在了楚暮云身上。
他的小云,握笔的姿势很漂亮,低垂着眉眼时有一种沉静安定的感觉。
而且因为盯楚暮云很久,所以陆含璋很早就发现过,楚暮云的眼睛不是全黑的,而是带一点褐色,在光下会格外明显。
还因为他们一起长大,所以他知道楚暮云左耳耳垂那枚小痣是他十一岁时长出来的。
一个非常漂亮的朱砂痣,他小时候不知轻重,经常上手揉捏。
楚暮云也不恼他,每次他捏着他的耳垂玩,就抿着唇笑着看他。
但想想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楚暮云眼里对他都是满满的对兄长的亲昵和信赖,而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心思……陆含璋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