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跳动毫无规律,传递到四肢的血液都仿佛失去知觉,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席卷而来,哪怕那张脸要年轻太多,久远到很多年前的时间。
在这一秒钟之间,吉良吉影的思绪不可抗拒的飘回二十年前。
——杜王町,1978年。
仍是小学生的吉良吉影不太喜欢夏天,因为学校里不那么讲卫生的同龄人的气味很难闻,十岁出头的孩子聚在一起就像一窝热烘烘的小鸡,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他讨厌那种感觉,但他不得不忍耐。
起冲突是不必要的,还会被老师关注。
他也不喜欢听课,那些知识都非常简单,他无法理解同学为什么会理解不了,以及令人厌烦的单人朗读,一旦被他人注视,自己的行为就会受到审视,要如何分辨好与坏总是很费力。
啊,又有人不懂了,难道是智力低下吗?他总是在心里刻薄的评价每个同学,吵闹又喜怒无常的小学生没有讨人喜欢的,尤其是那些试图和他交朋友的。
吉良吉影移开视线,他看向他的妹妹,月良似乎在打瞌睡,她打瞌睡看上去和认真听课没有太大区别。
啊,她醒了,并且发现了他的视线,脸颊还圆乎乎的女孩子表情不太好看,她会下意识摆出一张冷脸,就样就没人敢找她搭话了。
这一点很让人羡慕,连带着他都很少有人说话,因为兄妹总是待在一起。
其实偶尔吉良吉影也会为有一个妹妹感到烦恼,月良当然很优秀,品学兼优的学生总会受到瞩目,这本来没有问题,可是她和自己是兄妹,这就导致大家下意识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不论那些人是否带有恶意或是纯粹出于调侃,吉良吉影无比厌恶被人提及,连自己说话的语气都要被拿来评判。无聊,为什么他不爱说话就是孤僻,他只是不想搭理无意义的问题而已。
不过这不代表他讨厌妹妹,吉良吉影确信月良是可以理解自己的,尽管她也不爱说话,一旦说话又很尖锐。
晚饭过后的时间,吉良吉影照常来到妹妹的房间,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他们,哪怕是母亲也不敢随便对女儿指指点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月良用暴力建立了独属于她的边界,再注重威严的古板家长也不会愿意被孩子拿刀在身上开个洞,更何况他们的父母本来就不是多么恐怖强大的人,只敢对弱小的孩子施加恶意,一旦孩子有了反抗的能力,他们就会失去地位。
这也是连带的待遇,只要待在妹妹的房间,就不会被强行拉住,封闭的空间隔绝了来自家人的恶意。
吉良吉影从不在乎妹妹说难听的话,她是个具有包容心的好孩子,就算骂他恶心也不会拒绝他。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摸脸呢?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吗?能别这样吗?总感觉好恶心。”
月良把手放在他脸上,不算温柔的摸来摸去,她已经在厌烦了,而哥哥还在沉迷于这种游戏,有些阴沉的男孩只有在这时看起来才像个符合年龄的孩子,虽然他冒着被妹妹扇耳光的风险也要提出要求。
“要不然我给你点钱你自己买个玩具玩玩吧,很麻烦诶。”
“不,人类的手和玩具不一样,拜托了,妹妹,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摸我头发。”
“……那行吧,但是别以为下次我会同意哦。”
吉良吉影如愿躺在妹妹的腿上,和他有着相同的血缘,相同的眼睛,相同的感受,还有那一点无法形容却也无法割舍的爱。
她可爱的手指,她柔软的皮肤,以及这份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安心感,吉良吉影轻轻用嘴唇贴上手背那片触感,因为是妹妹,所以他才能没有*痛苦的感受到被在意,也不必为此产生负罪感。
“你好恶心啊,要是我现在打你一耳光你也会高兴吗?说话啊,吉影。”
被月良捏着下巴恶狠狠的质问时,吉良吉影也不会感到愤怒,他知道的,妹妹实际上也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世界上能理解彼此的人也只剩他们了。
他想他不会对妹妹生气,他可以拥抱她,也能包容她的坏脾气。
但是谁也不能破坏他的人生,即使是曾经最亲近的家人。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要是总是抱有那种期待,一旦无法得到回应,人就会无比痛苦,可是说到底那种事原本就不可能啊,你觉得呢?吉影。”
妹妹离开家之前突然这么跟他说道,吉良吉影没有试图留下她,已经18岁的孩子一旦决定要离开,谁也留不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月良也不需要答案,他们最后只是平常的拥抱了一下对方,然后一次也没见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遇到她?为什么偏偏还是现在?
月良目不转睛注视着川尻浩作,从进门那一刻起他的表情就完全告诉了她,嘿,原来真的是兄妹久别重逢。
放在她看到电视剧里起码也得来一个含泪相拥,然后接下来还要促膝长谈问起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唉,从外表看都过得不太好的样子。
看看吧,一个夺走别人的脸和身份伪装成丈夫和父亲,一个则是找不到原因变成了小孩子,从倒霉程度来说的话,真不愧是亲生的。
在月良记忆里,她仍然保持着倒带之后最后的印象,而自己的哥哥却模样大变,要不是感应力还在,她也没法保证她能一秒认出来。
“川尻叔叔,还记得我吗?或许我们可以用更久之前的称呼称呼彼此。”
这个孩子就是月良,老爹是老糊涂了吗?不,他已经死了,严格意义上不会继续变老。
连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没用的东西,这张脸,这个声音,这个神态,只有可能是月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