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抬眸望去。
只见那个到处跑去摆造型喝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失恋了、他很伤心的家伙,此刻人上半身侧躺在案上,下半身瘫坐在地面,浑身酒气。
手里还摇摇晃晃地拿着酒坛对嘴倾倒,酒水一半落入口中,一半湿了衣襟。
论演技,论敬业,还得是他。
程鸢哑然失笑。
她双手抱胸走到醉鬼身侧,伸脚踢了踢他,语气像是好气又感觉好笑。
“关骓野,你好起来了,你既然有本事拒绝我表白,就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听到她的声音,连酒坛全部撞在一起都吵不醒的人终于迷蒙睁眼。
他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
最后似是认为眼前的程鸢是他的大脑为治愈痛苦而捏造出来的幻觉,于是苦笑一声,又躺回去,接着喝酒。
酒水声哗哗地流,伴随他心碎的低喃一起。
“假的……全是假的,叶师妹讨厌我,连看都不想看到我,又怎么可能主动过来……”
对于修道之人,酒水不过寻常物,全是喝一个自欺欺人。
低眼看着不但骗自己还想骗她的关骓野,程鸢扬了扬眉,旋即体贴笑道:
“恩,你说得对,那我走了。”
她转身时干脆利落,却仍不及关骓野扑上来的动作要快。
往外走的脚还没有落地,他已是狼狈至极地摔在了她的身后。
“……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他是懂什么叫苦肉计的。
程鸢回眸,正好看到的是关骓野不小心踩碎了酒坛,掌心又按在碎片上,仓皇抓她衣摆抬手时犹如破碎红梅掠影,一片触目惊心。
程鸢衣摆染血,却是他更慌乱,他声色哽咽,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叶师妹……对不起,我……”
他是真的哭了。
当他仰头望她,晶莹泪珠从他眼角缓缓流下,犹如天上谪仙一朝被打入凡尘,程鸢和系统不禁为他震撼的表演喝彩叫好。
“哪怕你是幻觉……能不能在我的身边多留一会?”他卑微地乞求她:“一会就好。”
程鸢蹲下身,手捧他的脸颊,拇指指腹擦去他的泪痕,轻声问他:
“你既然这么伤心,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表白?”
结果对方反倒更加心碎。
“像我这样的人,配不上叶师妹的……”
程鸢:“像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关骓野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不由愣了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露出低微软弱模样,没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影子,也丝毫不见和周意宁抬杠时的意气风发。
牙关紧咬,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说,程鸢却全都知道。
毕竟来找关骓野的这一路上,也不知是他刻意安排,还是他平日就活在同门的指指点点中,程鸢总能得到比他的下落更多的信息。
“师妹你可知他父母皆是魔修?”
“魔修俱是心狠手辣,残忍无道,他们的子嗣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师尊好心收留他,他最初只是扫地的外门弟子,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他却无师自通,也不知道从哪里偷学回来的。”
“你可知那人最是卑鄙龌龊,人面兽心,别说我们全峰上下看不起他,以他为耻,我们师尊也是如此,师妹你且冷静一点,不要一时冲动败坏自己的名声,被他害得前途尽毁。”
如今看到关骓野这破落的住处,程鸢倒也终于确信了他这些年来过的是些什么日子。